天气越发寒凉,但位于南方沿海城市的灵峰山上仍旧树木陇翠,若不是偶尔吹来的山风,真意识不到此时已经深秋。
秋趴在课桌上,偶尔抬头看着讲台上张先生仍旧用那低沉的男中音正兴奋的演讲着美术史,只见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唾沫星子似乎都能喷溅到第一排中间同学脸上。但他的演讲似乎没有激起同学的性质,秋注意到,除了第一排中间的那几位同学还在强撑着眼皮听他演讲,剩下的后排同学不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就是在低着头看着课桌里的手机,甚至有几位胆量较大的同学直接将手机横放在桌上,双手在屏幕上灵活的来回操作着,貌似在打游戏?再看同桌,貌似在认真的听讲,实则已经将耳机连接上了裤子荷包里的那部iPhone X,只见她熟练的将耳机悄悄塞进那件肥大的运动服,然后从右手手袖里拉将出来,再将其中一个耳机塞进耳朵,用手拖住脸颊将耳机和耳机线“藏了“起来……
秋也感觉有些无聊,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偷偷将双手滑进课桌,熟练的解锁屏幕,把音量调至静音,打开了王者荣耀。刚进入登录页面,就有一条排位邀请,用户I D为“张月鹿“,这个人正是坐在第三排中间位置的男同学——真。真是临市D市人,一米八几的身高,配合上阳光的笑容和脖子上的那副硕大的耳机,和脚下的AJ运动鞋真是难以想象他已是一位三岁男童的父亲。论及为何学画,许是缘分:他的叔叔是D市数一数二的写意画家,他高考结束那个夏天,因为无聊的缘故便跟随叔叔学画,谁知一发不可收拾,他沉迷上了书法和绘画,也许是他在其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吧!
秋有些惊奇,便回头看向真,真此刻也一脸期待的看着秋,并用手指了指桌上那部横放的手机,用口型对着秋说“来一把?“秋抬头看了看挂在黑板正中央的那个圆形挂钟,此刻时针和分针正指向十点十五分,距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但张先生的演讲显然吸引不了秋的注意力,便点头答应,低下头点下“接受“按钮,进入队伍,刚好五个人凑齐,他们的网名分别是:张月鹿,房日兔,亢金龙,尾火虎还有角木蛟。秋便是ID叫角木蛟的这位玩家,这五个ID都来自二十八星宿,也都是他们班上其他几位坐在后排的年轻男生,秋回首看,此刻的他们也如同自己这般,将手机藏在课桌抽屉里,认真的注视着屏幕。
真看到秋进来便点击了画面中“开始匹配“,很快五个人进入了选人界面,这五个人都不是什么大神玩家,全是永恒钻石,唯有叫“张月鹿“的真段位稍高,已打至星耀。秋拿了鬼谷打辅助位,剩下四位分别拿了典韦,夏侯,王昭君和虞姬。许是运气较好,差不多十分钟,这五个人拿下比赛胜利,意犹未尽便再开了了一场,依旧很快十五分钟结束。都说“王者荣耀“这个游戏是“农药“容易中毒,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第三局比赛开始了,跟前几局阵容差不多,只不过秋去走了中路,拿了杨玉环。这局比赛似乎没有前几局那般顺风顺水,三分钟一塔被破,二十分钟进入“守家“环节,这局比赛打到三十分钟仍处于白热化阶段,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下课了,五个人依旧在“浴血奋战“,直到张先生走到秋的身边。
“在玩什么呢?“
专注于游戏的秋,一时没认出张先生的声音,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漫不经心的答道:
“杨玉环。“
“哦,那快赢了没有呢?“张先生不紧不慢的继续问着,此刻游戏中通过五个人的努力仍然没能保住水晶,随着失败一词出现在屏幕上,秋总算放下了手机,抬头看见张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吓出一身冷汗,但张先生仍旧不慌不忙的看着惊慌失措的秋,清了清嗓子,略带调侃意味的说:
“打完了?还是输了啊!“
“先生我错了…“秋慌忙道歉“我不该在你的课上玩游戏的。“
“没事儿,下次别这样就行,“张先生的语气缓和,秋倒是更紧张了起来,只见张先生抬头对着教室里秋的其他四位“战友“说到:
“去吃饭吧。“
四位同学似乎有些震惊但还是一溜烟跑出了教室,秋也起身离去,但张先生示意她留下。等到教室里置身下他们两个人时才缓缓开口。
“这样的有一个全国性的演讲比赛,你要不要参加?刚才在课堂上统计参赛名单,我看你在打游戏应该没有听见,所以来问问你,我觉得你有才华不要错过了。“
听张先生这么一说,秋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
“演讲比赛?“
“嗯,演讲比赛,“说道这张先生略作停顿,貌似在组织语言“关于绘画中的‘孝’如何体现。“
“额,这个我口才不好的。“秋有些尴尬,她实在不喜欢这些需要抛头露面的事儿。但看见张先生那期许的目光,秋似乎不好拒绝,只好默默低下头去。
“这个比赛是全国性的,你如果拿下比赛对你自己未来有好处,也给我们画院争光啊!……“看见秋的犹豫,张先生更加卖力的劝说着,此刻的劝说甚至比他上课时那枯燥无味的演讲更加激烈,秋心想如果你把劝我的这口才运用到课堂上去,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同学睡觉和玩游戏了。
“那有多少同学报名参加了呢?“秋依旧犹豫。
“加上你十五个吧!“张先生自顾主张的将秋算进其中,“画院要从这十五个同学里抽出八个去参加省里比赛,然后再选一到两个去参加全国的比赛。“
秋一听这么麻烦折腾更不想去了,这时吃完午饭的缙刚好回到教室里拿落下的笔记,张先生看到缙,瞬间烟气一亮,就如同看见了希望一般,将他拉到身边。
“你看缙也要参加!”
缙也配合的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戏虐的问秋“你不会不敢参加吧!”
“哪有?!”秋十分不服气“老师我参加!”
“改变这么快?”张先生心底感叹,自己的说服力尽不如缙的“激将法”奏效!唉看来自己到底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了。真不明白这些年轻人的思维真是搞不到,这个秋也真是好胜心强啊!想到这,张先生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张,让秋将自己的姓名落上。秋拿起身边的钢笔,潇潇洒洒的将“予秋”二字写在了纸的末尾处。
张先生收过名单,很满意的笑了笑,便放过了秋,秋便一溜烟的冲进食堂,大部分同学都已吃完午饭回屋休息,食堂里的饭菜也都凉透,秋随便打了一点青菜和一碗米饭,草草咽下,冰冷的食物划过她的食管,进入了她那个本就不好的胃里,但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的她只想快速吃完,去问马道长这是不是她口中的“时机”。突然她的牙齿咬到了一个略带弧形的扁长物体,吐出一看,尽然是一瓣剪下的指甲,她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索性全部倒掉,但“恶心”一词仍旧充斥着她的思想,她再也不想到这个食堂里吃任何食物了。
走出食堂,恰巧一阵秋风紧,吹动食堂外那棵榕树树叶,也吹紧了秋的外套,她死死的抓住外套将自己裹紧其中,以抵御凛冽的寒风。当她走到庙里,正巧碰上马道长念完午课,正从殿里出来,看到秋的到来显然有些不快,因为她正准备午休,她凌晨起床念经,此刻显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秋管不了那么多,冲上去便开始讲述早上发生的事,那个她不知参加是不是正确的选择的比赛。
马道长耐心的听完秋的讲述,沉思片刻,不做回应,只是默默指向远方天边的一片白云“你看多美啊!”
秋对马道长的反应略显失望,她只是想知道这个比赛是否是她转运的机缘。显然马道长察觉到了秋的情绪,但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就像这漂浮的白云,它的未来谁知道吉凶呢?你就是这片白云,未来吉凶只有你自己去经验过后才会知道,才会明白。”说罢,转身走远,留下秋一人站着殿外,神情恍惚的看着天边,许久才晃过神来,回到宿舍,蓉已经睡熟,秋此刻却没有睡意,呆呆地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发呆。此刻耳机里正播放<<剑合钗圆>>一曲:
听风吹翠竹,昏灯照影印帘拢。
窗外貌似又起风了,吹得已经脱了漆的木质窗棂咔咔作响。秋显然没有在意到这些,她耳边回响着马道长的启示,心中却依旧在想着“是福?还是祸?“
是福,还是祸,谁又能说得清呢?人如天上云彩,是福还是祸,只有她本人才说得清。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你也躲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