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勋叹了口气用下巴努了努说:“孔宅”。
黄孝春看那么破的门上居然还横着块匾,匾也旧得如一块烂木头了,不过上面还能依稀可见龙飞凤舞的孔宅二字,笑了“他和我家正相反,我家就缺个顶子,他家只有个顶子。”
宋宗勋被这说法都笑了。
示意丁桂上前敲门,等待许久,前来开门的人是个瘦高稍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子,丁桂你看他的打扮以为是门房,说道:“我家公子是於卫宋宗勋找你们孔大人。”
对方上下打量了宋宗勋一番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黄孝春,问道:“你是?”
“他是我的朋友。”宋宗勋看此人虽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因为太瘦了所以显得有些驼,可是举止却不似一般仆人小心谨慎,反而大方得很。便斗胆猜测道:“莫非您就是孔文元孔大人?”
对方点点头,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你怎么长得一点也不似你爷爷。”他自己径直往里走得很快,却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跨过大门里面是一个又小又窄往里斜伸仅容三人并肩站的院子,再往里就是敞开着的大门,大门里是小小的堂屋及其左右各一个房间。看里面似乎更破旧,正四处打量的宋宗勋一听这话,便知道是跟自己说的。“我爷爷说我长得像我娘,比他好看。”,他边进门边说道。走进原本的木头房子因为长期没有修葺,都开始烂了,空气中还有股腐木的味道。整个房子都没有动静,估计就孔大人一个人住。
这里这么烂,自己怎么住呢!宋宗勋满腹愁事,今天真是不顺得很。可是脸上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堂前站定后宋宗勋拱手说道:“孔大人,家父让我到了京都就立刻来拜访您,以叙同门之谊。将来朝堂之上还需要您多提点一二。”
孔文元摆摆手说道“以我和你祖父那几年的情谊,你叫我声师叔也当得。在我这儿没有这么多客套,不兴什么拜来拜去的麻烦。我书信中跟你父亲说得很清楚,让你来我这里住些时日。”
宋宗勋对这个自己早已经偷偷打量了几遍的房子实在是有些住不下去,对孔文元摆摆手说道:“我家在京都的房子今天上午已经收拾出来了,就不叨扰师叔了。”叫声师叔倒是不妨,住在这里就比较难了。
孔文元似乎不愿跟他客套来客套去的废话,越过宋宗勋走上前去推开左手的房间:“你就住这里吧。”然后指着那个房间说道:“你们赶快自己收拾吧,我楼上还有事要忙。
门被推开时伴着刺耳的“吱~~呀~~”声,宋宗勋顺着推开的门往里看,烂纸烂画一大堆,乱七八糟,里面有老鼠也不一定,赶紧把目光往回缩。
“。。”宋宗勋不敢动,却也知道师叔坚持要自己住在这里的强硬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这里烂的跟马厩一样,让他怎么住啊。”黄孝春可没那么多顾及,瞟了一眼房间便直坦坦的说道:“你还是让他回自己那去吧。”
宋宗勋知道他说得太难听了,不过这里根本不适合住人,便也没有说话,低头不敢看孔文元。
“你也是这么想的?”孔文元却不依不饶,一定要他自己开口说。
“以后我会常来看师叔的。”宋宗勋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也罢,不必我这样的穷书生,你这样身娇肉贵的世家子弟住不惯也正常。”孔文元也沉默一会儿,感叹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想当年你爷爷带着我去西疆的藏地取大法师启英书写的拓本。来来回回在荒野风餐露宿两个多月,他怡然自得,谈笑风生,那是怎样的豪情!”
宋宗勋因为今天在吏部的遭遇,现在对’世家子弟’这几个字莫名的抵触、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所谓的一无是处的浪荡公子,“那我就在这里住。”宋宗勋不顾黄孝春的坚决反对咬着牙决定道。
本来觉得没必要吃这样的苦,可是现在一是为了股气,二也是想跟着这位孔编修,多听听爷爷的故事,自己必须住下来。
宋宗勋装过脸去却看到孔文元一脸瞧好戏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似乎着了他的道了,可是自己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便立刻追问道“我爷爷的骨疾就是那个时候患下的?。
“唉”这个问题似乎让孔文元又不知所措了。坐在堂屋前的椅子上愣了半天。回想当年的事情,满脸内疚:“当时那字刻在山崖上,师父为了一点一点好好的拓印,用绳子把自己吊在悬崖中太久了。”
“他当时说嫌我笨手笨脚的,之后想起来是不想让我有什么危险。”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怪自己太笨,当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若自己和他轮换着来拓印,那师傅也不至于伤了脊椎。
宋宗勋也沉默不语,原来爷爷是为了拓字。
黄孝春见他宋宗勋已经不再想着到别处住的事,知道已成定局了,便从怀里掏出尽量多的银票塞到宋宗勋手里说:“那你一定要吃好喝好,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情就去客栈找我,等我去了米厂给你送个鸽子来。”
宋宗勋也不客气,接过那一大叠银票先放在桌上,问道:“你五天后还要钱呢,你可带了那么多?”
”我会再去账房支的,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也许是给我爹办的。我先走了,这里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埋在烂泥里。””冲他无奈的扯了下脸皮算是笑了,偷偷附耳说道“千万别用他家的锅盆碗盏,你的小体格肯定要病。“便的转身迅速逃命似的小跑离开房子,就像房子下一刻就会坍塌一样。
宋宗勋见他走潇潇洒洒出门去,自己却要在这破烂的房子里住下,望着门外的杨柳树在阳光里摇摆自在,心下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认命的收回目光的宋宗勋,刚要把放在桌上的银票整理好收起来,一不经意的转头却发现孔文元的脸突然出现在桌子的旁边,瞪大眼珠子盯着桌上的银票连眼都没眨。爷爷的书童居然是个财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