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梦?《乞丐怀珠》
chapter4
龙非离实在太聪明了,他知道我能解开困魔锁,所以他再一次先下手为强,将我困住。
他再一次用我教他的手段,控制了我的神识,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又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初见时的干净。
龙非离开了房间,我努力撑住最后一一丝的意识,强行召回了自己的神识。
当我再次彻底的醒来时,寒意席卷而来,裹挟着漫天飞雪,窗外已经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我想,龙非离应该已经大仇得报了。
而他大仇得报的代价却太沉重。
我中午找到了龙非离,却已经迟到了七年。
梦里的时间快得让我有些痛恨,我召回神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梦境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顾自的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我轻轻的关上门,微叹了一口气,龙瑾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坐在床边,闻着房间清淡的檀香,这是南柯一梦常用的熏香,没想到他会如此钟爱。
龙非离见我不语,大概没想到今晚的客人如此彬彬有礼。
他转过身,踏着妖冶的步子过来,当他站在我面前时,眼里的神色慌张且微痛。
我盯着他煞白的脸,朝他伸出手:“阿斐,这些年,你受苦了。”
龙非离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他的心脏忽然毫无规律的猛烈跳动着,在光洁的胸膛慌乱的起伏着。
他猛的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就像是婴儿见到了母亲,想要寻求安慰。
他哭着说:“师父!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轻柔的拍了拍他的额头,宽慰道:“对不起,是为师来迟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龙非离哭泣不止,我知道他在哭什么,梦境已被他干涉,七年已过,这意味着外面的空间已过七年。
他已经回不去了,而我要带他回去,就要动用神力,这便触犯了规则,会受天谴的。
至于天谴是什么,我也不知晓,因为我从没受过。
他说,师父,龙瑾没有死…我没有杀他。
我说,好,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我一梦的好徒弟。
他又说,师父,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我打哈哈说,那肯定的,你喝了我的血,学着我的术法,怎能不喜欢为师?
他说,师父,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我…
我阻止了他的话语,说,阿斐啊,这只是一场梦,你要学会从梦魇里醒过来。
我是林斐然的师父,我还有许多没有教会他的,我有本事让他回去以后,忘记这件事,只当是一场噩梦。
我找到了龙瑾,取了他的神识,连林斐然的神识一同带出了梦境。
七年的时间,青年乞丐已经成了老年乞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陷入沉睡。
世人说,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植物人,多么多么可怜。
而林斐然,睡在床上,个子长高了许多,样貌宛然十三岁时的龙非离。
林澜已经三十七岁了,她守着林斐然的身体七年,坚信我会救回她的儿子。
而我也不负重托,救回了林斐然,虽然,迟了整整七年。
林澜高兴极了,我坐在床边,盯着林斐然的脸。
记忆,回到那个月夜,少年从天而将跌入我的怀中,眼神澄澈干净。
林斐然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天花板,转头看我。
他说:“师父,阿斐刚才梦魇了,我梦见自己回到了三岁的时候,被梦魇困死了。幸亏师父将徒儿救出来,不然阿然就要死在里面了。”
我温和一笑,说,别怕,一切都有师父在。
我觉得身体有恙,安慰了林斐然一番,就出去了。
我躲在阳台上,猛烈的咳嗽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咳嗽后,我咳出满掌的了血。
我是虚无的化身,不需要同凡人一样吃喝拉撒,身体也不会衰老死去,因为它只是一个化身。
我可以随时化风化雨化江山,可如今,我逆了天道,将龙非离的化梦强行扭转,终遭了天谴。
林澜见我咳血了,急急过来查看,又是一番哭啼。
我说,不必惊慌,不过风寒而已。
她哭着说,骗子,哪有认风寒会咳血的。
我不言语,她继续追问我林斐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知女人爱刨根问底,我今日不说,明日就会被唠叨死。
我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林斐然的梦境,当然,我没有说出林斐然对我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毕竟,那只是一场梦,我且当他是一场梦而已。
墙角突然传来了咳嗽声,我转身,见到林斐然靠在白色的墙上,眯着眼神看我。
林澜又紧张兮兮的跑去扶林斐然,说,然然啊,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
林斐然没有反抗,跟着林澜回了房间,最后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脏一紧,这小子,聪慧过人,怕是已经知道他并非是一场梦魇。
我遁入了虚空养伤,而这伤似乎好不了了,我烦躁的出定,不再强求。
就随他去吧!
林斐然更加懂事了,知我因他而患上了寒疾,愈发的勤奋学习,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阳光还是每日透过玻璃窗铺满南柯一梦的店铺,而门口还是蹲着一个老乞丐。
乞丐的脸干净利落,从他的轮廓还能看出他年轻时有多俊朗憨厚。
林斐然经常站在落地窗前看老乞丐,下雨了就给他撑伞,风雪来了就给他加棉被,天晴了,就陪他晒太阳。
我说,阿斐,你很优秀。
林斐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放下了对龙瑾的仇恨,拾起了对二战时期那个姑娘的愧疚。
这就是因果,这就是人性,他是佛是魔,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谁还不曾做过千刀万剐的恶魔,谁又不曾是温暖人心的天使。
外头的老乞丐又顾自的哼起了歌谣,一个年迈的和尚手里托着碗,背着草席,从他面前路过。
他猛的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和尚,比划着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密码。
他说,给你,供养你。
和尚不要,说,不能受。
一番争执不下,林斐然出去了,他接过卡,递给老和尚,说:
“请老师父收下,他是我父亲,曾罪业深重,今遇法师,得救脱之缘,请法师为他消业。”
老和尚清明的老眼一片祥和,看了林斐然一眼,又看了龙瑾一眼,笑了。
他说:“乞丐怀珠,稀有稀有,万贯家财带不走,唯有千般业随身。我今受供养,愿汝等皆归性。”
老和尚走了,疯癫的老乞丐也笑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打的卡,塞到林斐然的怀里,说,给你,都给你!
林斐然想要拒绝,他死也不想受龙瑾的钱,这些钱带着他前世的业障,还有他前世忘不掉的痛楚。
可是,龙瑾塞下一堆卡就疯疯癫癫的跑了。
而自那以后,南柯一梦的门前,再也不见龙瑾这个人。
林斐然盯着空荡荡的落地窗,问我,师父,他去哪里了。
我说,去了远方。
他问,远方在哪里?
我不忍告诉他,在地狱,在鬼道,在畜生道。
我只说,去他该去的地方,你只需记得多多行善,替他捎上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