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辞不方便进太子府,凤洛笙想见凤翌心切,便让木流沙着手安排,于当夜子时在关天楼与朱允辞见面,并带上花尽歌一起。
凤洛笙是带着笑脸去,花尽歌却青着一张脸去。
两个人见朱允辞之后,凤洛笙也青了脸。因为朱允辞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朱神医。
朱允辞要他杀一个人,杀花一韦。
此话一出,凤洛笙的脸色比花尽歌还要难看。当年,若不是花一韦救他出那吃人的皇宫,他也活不到现在。在他心中,花一韦不止是他半个师父,也是他半个父亲。
朱允辞知道凤洛笙不会轻易答应,她道:“殿下,实话与你说,你若不帮,翌儿的病我也没法儿治了。”
凤洛笙道:“朱神医,你在威胁我?”
朱允辞道:“也算不上威胁,只是,此事关我性命,若花一韦不死,死的必是我。”
凤洛笙道:“我虽不知你与恩师有何冤仇,但,我可以保你,也不必取我恩师性命。”
朱允辞道:“其实,真正想要我性命的不是花大人,而是云五公子。你知道,云五公子向来不杀人,只会借刀杀人,只有花大人这把刀没了,我才安全。”
凤洛笙暗惊,沉着眉在房中走来走去。坐在边上的花尽歌也是心思百转。
前几天,她只是有意无意透漏了一点儿关于朱允辞的消息给云陌,意思是想通过云陌提醒凤洛笙小心朱允辞,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线索,云陌就已经把朱允辞的底儿都翻了出来,并且已经开始部署。
只是没有想到,朱允辞早就留有后招,她谋划多年,早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
目前看来,云陌似乎算露一个人,一个可以威胁到凤洛笙的人,凤翌。
可,他真的是算漏了吗?还是他有别的打算?
花尽歌对云陌此人了解不多,她知道云陌不是神,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云陌是算无遗策的。这件事,她必须找云陌,必须当面问清楚,这样才能知道下一步路要怎么走。
她朝门外看去,由看便成了盯,似乎想用眼睛把门盯开。
凤洛笙闭上双目,似乎下了决心,他正要开口,隔间里忽然传出小孩儿的哭声,那是凤翌的哭声。
他张了口,却无声。
花尽歌惊的站了起来,正要往屋里去,朱允辞拦了她,言道:“太子妃娘娘,您似乎很着急见翌儿?”
花尽歌又坐了回去,笑道:“我着什么急,又不是我孩子。”
说完这话,她觉察有道不善的目光盯着她,是凤洛笙的目光。
花尽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骂道:“什么破主角,不敢瞪朱允辞,找我撒气。”
气氛,僵持。片刻后,凤洛笙道:“我有个办法,不知朱神医愿不愿听。”
朱允辞显得有些惊讶,道:“说来听听?”
凤洛笙道:“我知神医有种奇药,人吃了之后,若不是每月服解药,必死。神医可将此药让我服下,我保恩师,云陌,皆不会动你。”
朱允辞沉默片刻,似是为难许久,这才应道:“也好。”
花尽歌惊讶的望着凤洛笙,不禁脱口而出,“那种药不能吃!”
说完,她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小后悔。
凤洛笙和朱允辞都把目光转向她,当下便有些嫌弃的说:“我不吃,你吃?”
花尽歌清楚,凤洛笙吃了,有一大堆人替他想办法找解药,要是她吃了,就只有躺床上等着鬼差来请她去喝酒的份儿。如此一想,便假笑道:“算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还是大方一点儿让给你好了。”
凤洛笙又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仰头把药吃了。
朱允辞转身时,露出冷酷的笑。她把凤翌抱出来,让花尽歌和凤洛笙看,确认他没有大碍。
朱允辞带凤翌走了。凤洛笙让两个隐卫带花尽歌先回太子府,他说要在街上吹吹风,思考思考人生。
花尽歌走前多了一句嘴,劝他别思考得太久,免得让某些人怀疑。凤洛笙像见了神一样的盯着她。花尽歌轻咳了一声,忙催着隐卫带她走,免糟被风洛笙的眼神毒杀。
花尽歌刚走不久,木流沙说道:“殿下,您不该吃那颗药,尽管您要保的是翌皇孙。”
凤洛笙道:“你忘了,这五源大陆可不止一个神医。”
木流沙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一般,双目微亮,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对呀,我怎么把无涯子前辈给忘了。”
木流沙还是有些担忧,他道:“可无涯子性情古怪,只怕他不医殿下。”
凤洛笙道:“那,便是我命该如此。”
此时,这条街上又走来一人,这个人凤洛笙认识,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关天楼伙计,陈三。他和陈三的相识倒是有些意思,当年见他第一面就差点儿和他吵了起来,是为一壶酒起的误会。
以陈三的脾气,不适合在关天楼当伙计,可他竟然能撑到现在不被开除,只怕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陈三朝凤洛笙拱了拱手,说道:“殿下,您的事儿我们听说了,我们掌柜的让我们告诉您,若您需要用到关天楼,只需知会一声,关天楼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凤洛笙沉思片刻,问道:“我与关天楼从无深交,难道就因为我常去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们老板就当大恩记了?”
陈三说道:“我家大掌柜的可不是记殿下的恩,而是记另一个人的恩。那位恩人说要帮你,掌柜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陈三言罢,三两步便已闪身离去。木流沙现出身来,问道:“殿下,你说,这个燕老板会和什么人有联系?会不会是江前辈?”
凤洛笙轻轻摇头,言道:“燕南飞虽与师父有交情,却不是什么大交情。陈三方才说,那个人对燕南飞有恩,想必就是三年前在鸿凌道上救他性命之人。”
木流沙摸了摸脑袋,问道:“三年前,是什么样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过?”
凤洛笙道:“那件事,是隐栖查的,只告诉了我。你们不清楚也正常,三年前……”
三年前,燕南飞是从诚州过来的,那时他带了二十几个伙计,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走的是一条近道,那条道当时已经好些年没人走了。
很多人都说,那道上有两头巨虎拦路,一公一母,伤了不少人命。燕南飞不信这邪,非要从那儿过,手底下的人也支持他,嚷着要当一回打虎英雄。
他们进到山中的时候,晴天顿时变成了阴天,四周起了迷雾,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那时,他们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声。
下一刻,传说中的生物出现了,那不是两只虎,而是两条龙,还是巨龙。
那时,他们后悔已经来不及,一个个拼命往回撤。他们跑着,却有很多人被巨龙的尾翼掀飞。燕南飞虽然武艺高强,却无法一人对付两条恶龙。
正当众人谎乱之际,一个人踏风而来,但见他手中折扇一转,周围的树叶纷纷离枝,化成片片利刃,只是刹那功夫,两条巨龙便被扎成了叶龙。
奇怪的是,这两条龙虽然全身中招,却没有死,出手之人对力道的控制竟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燕南飞等人没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他负手立在树梢之上的背影。
那时,燕南飞问,“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家住何处,我等图思报恩”。
那人不留名姓,也不留住址,只留下一片青叶,言道,“往后,若有相求,以青叶为证,君可自酌甄办”。
听凤洛笙说到此处,木流沙暗暗心惊,言道:“殿下,这江湖上,除了江老先生,水神,以及墨流影等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人来,可他们又全都不符,莫不是此辈隐了姓名的新侠客?”
凤洛笙单手负在身后,往关天楼方向望去,嘴角微珉,言道:“此人,若为友,必是我此生之幸,若为敌,必是我此生宿敌。”
彼时,在关天楼中吃酒的云陌轻轻的打了喷嚏,他摸了摸鼻子,轻声念道:“奇怪,这天不冷,我也穿的不薄……”
易书在门外敲了房门,言道:“公子,花大人说有事找你商量,可要去么?”
云陌应道:“你去回花大人,若单是喝酒吃肉,我去,若是要我和他说话谈心,便说我近来小病,说不好话,不谈。”
这几天,沧澜都不太平,太子府更不太平。
听得王形所指的条条罪状,凤洛笙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无力感,不是没有机会反抗,而是眼前机会无数,可却被人束缚住,若不取舍,他便破不得这死局。
可是,凤翌还在朱允辞手里,他怎能忍心?
他心头宛如一团乱麻,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拉了自己一下,转头一看,却是花尽歌在朝他轻轻摇头。
凤洛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什么话都没用,他只能沉默。如果没有办法,他或许会一直沉默下去。
不到三天时间,便有人提供了确凿证据,证明太子有祸心,又有欺压“某些百姓”等等罪状,便将凤洛笙关至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