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席话,宋醉人以画力催动画囊,将一个书笈取了出来。这书笈,便是古代文人、儒生背负书籍杂物的行囊,《倩女幽魂》里张国荣饰演的宁采臣,一出场就是背着这么个方形的竹篓。不过宋醉人取出的这书笈比之那些简易的竹篓可是要精致的太多了。
惊艳之下,李荣翘脚瞧去,只见这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绘画所用的笔墨纸砚、颜料、笔洗、镇纸等物。不待宋醉人吩咐,李荣殷勤的将书笈内的诸物一一取出摆放在了两人身前的桌子上。
宋醉人也没闲着,他将李荣取出的五方石砚依次摆好,便从旁边的葫芦里取了些山泉进去开始研墨,一边动手,他还一边给李荣讲解着墨色的知识,“墨即是色。为了让画面更有层次。历代画家都追求墨色的变化,通过以水调节墨的浓淡来表现事物的五色之相,并总结出了墨分五彩的墨色规律。这五彩具体为焦、浓、重、淡、清五种,用画力将墨汁里面的水分蒸发,便得乌黑而有光泽的焦墨;少加清水便得深黑而无光泽的浓墨;再加水,便得墨色稍浅的重墨;再加水,便得墨色更浅的淡墨;再加水便得以水为主的极淡清墨。”
待五种墨色研磨完毕,宋醉人便让李荣拿毛笔一一在宣纸上试写,好牢牢掌握这五彩墨色的分寸。
等到李荣将五种墨色一一熟记,宋醉人便接过他手里的笔并换了一张新纸继续说道,“古往今来要想学花鸟画,世人常常从君子四友梅、兰、竹、菊入手。此四君子虽形体简单、画来不难,但因为被古往今来的无数画者赋予了高洁、清逸、气节、澹泊的人格品性。所以要想画出它们的精气神却并不是一件易事!
藏龙涧临近北原,冬日里冷的煞是骇人!这梅、兰、菊者皆不可存,唯有戍所北处的向阳空地上生长着些绿竹。今日,我便首先教你画竹,有这些实物在旁,也利于你今后揣摩观物取象的意境。”
话音刚落,宋醉人取笔蘸焦墨在宣纸下部切笔入锋,用侧锋行笔向下,先画了个黑亮略曲的竹根出来,之后再取浓墨接着第一节竹竿的起笔处,略微留些缝隙向上再画出第二节竹竿,如此这般交替的换墨行笔,一根清秀俊逸的竹竿便跃然于纸上。
“画竹必先立竿,立竿留节,梢头须短,至中渐长,至根又渐短。切忌拥肿、近枯近浓、均长均短。”画完竹竿,宋醉人便将这里面的要点一一讲给李荣听。
“立竿既定,画节最难!立竿要两边如界,节要上下相承,势如半环,又如心字无点。”说罢宋醉人又用尖笔取焦墨在两节竹竿的缝隙处画了个下抱的“八”字,然后再取一处又画了个上抱的“乙”字,“点节有乙字上抱、八字下抱两法。待竹竿形势而定。”
画完竹节,宋醉人没换笔墨便在竹节上画起了竹枝。那主枝的用笔与画竹竿时相同,待到画细枝时,他便只用笔尖取了些淡墨,以中锋行笔画了些细直的线条罢了。
而且这竹枝也不是左右对称生长,而是错落有致的分散在竹竿的两侧,枝竿画完,这颗墨竹的骨架便完成了。
然后,宋醉人持毛笔饱蘸墨汁,直接用笔尖点在竹枝的末梢上,笔尖入笔之后宋醉人手腕轻压拖笔而行,将竹叶变宽处画了个仔细,待笔锋行至尾叶末端,宋醉人猛然提笔出锋,将一片飘逸洒脱的竹叶画了个明明白白。
宋醉人本就气质不凡,他这毫不凝滞的一笔而过,可谓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看得李荣赞叹不已!
“竹叶看似画来简单,却是一幅竹图中最难的部分,切忌乱画、切记雷同。万物都有自己的生长的规律,竹叶也不例外,一般生长在单枝上的竹叶呈两片、三片生长,也需分辩顶叶、侧叶之别。
不同的叶子笔法、墨法都有不同,如单叶有一笔横舟、一笔偃月之分,双叶有二笔鱼尾、二笔燕尾之别。当然还有三笔个字、四笔交鱼尾、五笔飞燕、六笔双雁、七笔破双个字的画法,这都需要你自己亲身去观察、去体悟。当然更要兼顾老嫩须别,阴阳宜参。所以切莫因为这竹子画来简单,就掉以轻心,不求甚解。”叮嘱完李荣。宋醉人再次持笔将余下的竹叶一一画完。不多时一幅清秀俊逸、挺拔洒脱、虚怀若谷的墨竹图便完成了。
“老师画的真好。”李荣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只是一幅平常的墨竹罢了,哪能算的上好。”宋醉人谦虚的轻笑道,“画道,画道,哪能有画无道?等你将这墨竹画的得心应手了,我便教你如何操纵画力施展墨竹图所独有的四大画术,待到那时才叫真的好呢。”
“四大画术!”听到这里,李荣不禁心驰神往,见宋醉人今天心情很是不错,他便有些赖皮的央求道,“老师,既然不能有画无道,不如您就索性教我全套的吧!您这教一半、留一半的,让徒儿心痒得很啊!”
看着李荣这幅涎皮的样子,宋醉人不禁笑骂道,“你这娃,果然是难缠!那就依你,咱们到戍所外,我为你演示这墨竹图的神通。”宋醉人呵呵一笑,吩咐李荣道。
“好嘞!”李荣大喜之下,赶忙应了一声随着老师出了门。
黄河外一处偏僻的浅滩处,宋醉人让李荣将墨竹图展开,亲自为他演示起来。
只见宋醉人将自己蓬勃的画力注入到这墨竹图当中,但见在画力的刺激下这画中的墨竹竟慢慢的消散,化为一丛新竹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画中的笔墨竟然变成了实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让信仰了二十几年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李荣怎么不动容?他一脸兴奋的看着眼前的神迹,同时感觉有一股清香之意袭入口鼻,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墨梅图的第一神通便是绿竹生香。想那梅香高洁、兰香淡雅、菊香傲秋,此三君子都有加速祭炼画气的妙用,竹香不才,虽然没有此种功能,但此香飘来却能给人以宁折不弯的勇气!”
此话说完,宋醉人大手一扬,那新竹上挂满的竹叶像一柄柄飞刀般向着一旁的巨石飞刺而去,只听一阵大雨倾盆般的爆响,那块坚硬的巨石竟被漫天的竹叶射的爆炸开来!
“这是第二式漫天叶雨!还有第三式爆竹声声!”
话音刚落,宋醉人猛然握拳,那失去所有叶片显得有些孤苦伶仃的竹竿直接剧烈的爆炸开来!
硝烟散尽,看着眼前原本平坦的河滩被炸出来的那口深坑,李荣在惊叹这爆竹声声的威力巨大时,也有些疑惑的追问道,“老师,您不是说墨梅图有四大画术吗?可现在那株新竹已经炸了个干净,可弟子也才瞧见三种画术呢?”
对于李荣的发问,宋醉人会心一笑,“荣儿,你只看到了墨竹炸毁,怎么没有留意到它留下些什么呢?”
“留下些什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李荣顺着宋醉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原本光秃秃的深坑里不知何时竟然生长出了一根根生机盎然的竹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