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胡杰,齐霄,这三个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李荣的面前!
看着六只如狼似虎的眼睛大部分的时间却是盯在自己手上的肉串,李荣登时觉得有些好笑。
倒不是李荣想借机显摆自己的实力折辱三人。他这样做实在是在照顾古人那点古怪而又执拗的自尊。士可杀不可辱!这话放在以前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知道你在戍主的教导下,本事已经高过我们颇多。所以咱们这次只比画不比道如何?”一旁的胡杰越众而出道。
只比画作,这还真是个避重就轻的好主意,毕竟现在的李荣也就墨竹画的好。
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李荣欣然答应到,“悉听尊便。几位画友既然划下了道道,李荣接着就是。”
李荣答应的爽快,胡杰也不客气,他几步走过来从小灶上取了根肉串拿在手里,几口吃完了上面的肉,意犹未尽的胡杰便拿着剩下的树枝在旁边的雪地上画起画来。
胡杰在从军之前是个出色的猎手,除了对武器熟悉,最能了然于胸的便是这北原山间的鸟兽虫雀!
先用树枝描了个小指模样的雀腹出来,胡杰手中的树枝顺势往下,连连两笔接上,灵动的剪刀状雀尾便应运而生。左右配上翅膀,上部勾勒出喙、眼、头、颈,再将这鸟雀一身的毛羽仔仔细细的绘了个干净,不多时,一只活灵活现的山间鸟雀便出现在了雪地之上。
对于自己的作品,胡杰颇为满意。他在山雀的旁边继续挥毫,竟然写下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句。
“李荣画友,如今大雪封山,鸟迹不显,我就画只云雀给这藏龙涧增强些野趣!不知你又画些什么迎战啊?”胡杰无不得意的炫耀道。
胡杰的云雀画的确不错,笔法流畅、形象生动之下,还真有那么一股子以假乱真的格调。
“画友好功夫,李荣不才便画些飞鸿(大雁)出来献献丑了!”迎着三人不善的目光,李荣也取了根树枝拿在手里,信步来到了空旷的雪地前。
没有像胡杰那样直接开始挥笔作画,李荣挑了块冻的比较结实雪地,便一屁股蹲下像个心疼庄稼的老农般,低头细心的捯饬了起来!
因为有宽宽的背影遮挡着,胡杰三人也看不清李荣到底在干些什么!等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那李荣才重新站起来并高兴的招呼三人来看自己的大作。
三人放眼望去,只见那洁白的雪地只留下一趟稀疏的爪印和雪泥鸿爪四个大字,哪里有什么飞鸿?
“李荣!你竟然拿这些狗屁的鸡脚鸭掌来坑我们兄弟!实在欺人太甚!”见李荣竟然如此的消遣自己,胡杰等瞬间大怒!
“几位画友言重了!李荣怎敢消遣你们。我这《雪泥鸿爪》图可是依照着苏轼先生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写出来的,怎么?三位画友不会不知这典故吧?”
“典故个屁!分明你就是糊弄我们!”
三人正要上前理论,哪知一声雅气十足的厉喝从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住手!”
四人放眼望去,只见宋醉人正陪着一位长的极为俊秀,且锦帽貂裘的少年儒生缓步走来。
声音正是这儒生发出来的,李荣不识这人是谁,但陈塘等人的脸色却相继变得煞白!
“娄县令!”三人连忙作揖到。
娄县令!听了三人口中的称呼,李荣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看似和自己年岁相仿年轻人,没想到竟然是梅龙县的父母官,画工巅峰强者娄成功!也就是那个惨死在藏龙涧的上任戍主娄成就的胞弟!
示意几个新晋画童不必拘束,娄成功起脚上前便来到了雪地之上。
先看了看胡杰的云雀,楼成功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待转到李荣的画时,他面上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喜色,“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东坡仙人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蕴意深远,文人墨客都曾想作画道尽其中韵味。可这诗巧妙,写飞鸿偏又见不得飞鸿,非得用这雪泥鸿爪之意境来描述个中的滋味,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悟性,真是难得!
而且这雪上鸿爪竟然用了镂空雕刻之术,细细品来真有几分栩栩如生之意。宋戍主你这徒弟还真是惊艳。”
“大人谬赞了!李荣只是信手涂鸦,哪有你说的如此优秀。”宋醉人嘴上说的谦虚,脸上却是挂满了笑意。
“作画需玩味!画有初观平斩澹,久视神明者为上乘。有入眼似佳,转视无意者。皆因司命宙理蕴于内,形神意向发于表也。”
娄成功的这番话源自大儒方熏的《山静居画论》,意思是说,作画需要仔细思考、揣摩新意,用最合适的图像表达作者的思想。
有的画初看平淡,但仔细观察之下才能发现其中的神妙。有的画看似美好,但因为缺乏思想,转瞬间便沦为无人问津的下等画作。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便是作画者将自己对宇宙生命的感悟蕴含于画中,却只是通过简单的图像来表达。如果观画者不去思考作画着者的本意,做到形神统一,情理统一,便体会不出这画中的真谛!
说罢这话,娄成功便随着宋醉人离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怔在了原地。
娄成功的话振聋发聩,让李荣很受启发。这雪泥鸿爪并不是他的原创,作为后世人的他也早就知道苏轼当年路过渑池和弟弟苏辙互相赠诗的典故,再加上他在地球上有伪造印章,雕刻镂空的技术,所以李荣这才“造”了幅雪泥鸿爪出来!没想到,李荣的一番造假,竟换来娄成功的一番教诲。
和李荣的大彻大悟不同,根本不知雪泥鸿爪为何物的胡杰三人是体会不到娄成功的良苦用心的,他们只是纳闷李荣的画真的有这么好?
待两位大人走的远了,这几个大汉竟如孩童般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认真的观察起来!
见三个哥们如此可爱,心中尚有疑惑的李荣忽然热情的招呼三人道,“三位道友,忙活了这么久想来是饿了,不如咱们边吃边聊,再喝点小酒暖暖身子如何?”
有酒有肉!听到这话,原本还想吹毛求疵的三人,竟然同时直起腰来,一脸嬉笑的看向了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