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逸笑笑,江南春又道:“看了这半日,现在还是没什么动静,不过也快了。”
二人正说着,只见荆璀、慕俨等人从半山腰走过去。江南春笑道:“你这重霄宫中,可是有些松散,没规矩的弟子甚多,不知你这仙尊是怎生管教的他们。”
独孤逸摇头道:“我从来不管他们的事,这些蜉蝣蝼蚁,有那些长老操心,便够了。”江南春道:“那蔓菱姑娘呢?你是如何打算?”
独孤逸笑道:“你怎的还操心这些事?我肯请你上重霄宫来,你倒事事都想刨根问底。既这么着,我也要学那太华掌门云姑娘,对你下逐客令了。”
江南春哈哈一笑,道:“那云映雪强纳诸多宝贝,已是力不从心;现在还要强行炼化丹华舍利,我看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独孤逸道:“我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天骄和小玉儿,也留了心,只是没想到桀骜会半路杀出来。那丹华舍利,暂时就放在太华山吧,先别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江南春道:“天骄她在你这里,你打算怎么安置她?”独孤逸笑道:“她是我妹子,我自会照顾她。”
江南春笑道:“我该走了。下次再见,只怕要兵戎相见了。”略一思忖又道:“你们若肯与我同返大荒,辅佐帝尊,那自是再好没有。神尊坦然,不贪恋权势,偏是你们几个放不下。如今苍玦、血璎都已在这重霄宫中,只差那丹华舍利。天机已现,想来他们几个已经是等不及了吧。”
独孤逸笑道:“你我终是各为其主,我还是要做我该做的事。”江南春笑道:“你不说也罢。大千三界一共这么点大,难道我还查不到吗?”说罢转身,一闪便没了踪影。
独孤逸立了半晌,这才信步走下来。刚想去看看茝媖,只见渔舟隐的弟子远远跑过来,道:“掌宫师叔,师父在随心殿等你半日了。”
独孤逸点点头,轻轻一纵,须臾便来至随心殿外,只见门口几个年轻弟子正在洒扫地面,见他回来,便忙施礼。独孤逸迈步进来,只见渔舟隐在几旁正襟危坐,见他进来,便轻轻点头,又往高几上示意了一下。
独孤逸望过去,只见几上放了一摞画影图形,便笑道:“这些事情,师兄你做主便是了。”渔舟隐叹道:“这些都是凡间世家子弟,你还是亲自看看比较好。咱们重霄宫虽是无须看他们的脸色,但看着人帝,还是要应付一下,面子给足他们才好。你看看,若是还不错,那我便命他们把榜文发出去。”
独孤逸一笑,便缓步走过来,拿起那摞人像看了看,道:“都还好。只是要让他们明白,一是要看各人仙缘,二是仙凡终究有别,入了仙门,便不像以往那样可以守在眼前了。若是凡心未了,那便就此作罢。”
渔舟隐点头道:“这个自然。”说罢瞧了独孤逸半晌,道:“我看你气色不大好,这阵子是操劳太过吧?还是刚才替他们二人续力,耗损了自己真气?”
独孤逸摇摇头道:“无妨,师兄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为了重霄宫事务,也甚是操劳,自己也要保重。”顿了顿又道:“还有你那几个弟子,也该规劝他们一下。”
渔舟隐叹了口气,道:“你自己非要把那个孽障带回来,只怕以后少不了是非。偏你的性子,又是太过心软,我每次要拿几个做筏子,你便替他们说话。长此以往,这些混小子自是无法无天,我一个人震慑他们,终是有限。”
独孤逸长吁一口气,坐到石榻之上,闭起眼睛不语。渔舟隐看了看他,道:“你每日事情甚多,自己也要歇息,再说你这偌大的随心殿,就只有这么几个毛头小子,怎么照顾你?今日咱们虽然没喝成太华掌门的喜酒,倒是也给我提了醒。依我说,趁着现在闲暇无事,你便和蔓菱把喜事办了吧。蔓菱虽不是仙体,我看她也甚是聪颖,若从现在开始,叫飞絮指点她一下,别的不说,延年益寿是一准的,也可以长陪伴着你。天长日久,你慢慢教她,何愁不是神仙眷侣。”
独孤逸先是吃了一惊,见渔舟隐一本正经的,不像是说笑,不由失笑道:“师兄你是怎么了,怎的说起这事来?”
渔舟隐道:“我不是跟你说笑,你和蔓菱情投意合,我看那孩子也甚好,自从她来了这里,一心一意照顾你,但这白日晚间的,毕竟多有不便。你们俩成了亲,那她照顾你更加便易些。”
独孤逸摇头道:“我没想过婚娶一事。”渔舟隐奇道:“你这次去太华山,带着蔓菱,众仙家也都亲眼看到了,我以为你便是向仙界宣示她的地位,怎的你没打算娶她?我看你平日对她甚是上心,蔓菱对你的心思,人人也都明白,你若没有娶她的意思,又何必大张旗鼓,岂不是误了她的终身?”
独孤逸笑道:“师兄你今日是怎么了?”略一思忖又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不妨对我直言。”
渔舟隐咬咬牙,道:“好,那我便说了。你对那个女魔头,是不是还余情未了?这次舍身寺中,我看你和她,似乎还都念着从前之事,若是如此,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魔界此次肯与我们暂时言和,只不过是惧怕天劫到来,邪魔外道终是难逃公道,因此希图我仙界庇护才是。至于那魔头要与你赌赛,那更是缓兵之计,其险恶用心,深不可测。你若心慈手软,中了他们的奸计,只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咱们重霄宫清誉,还有大千三界安危,俱在你一念之间。”
独孤逸苦笑一声,道:“师兄说的是。”渔舟隐又道:“还有,你把那个姑娘带回重霄宫来,是什么用意?她是太华门弃徒,虽说这其中也另有隐情,但她与那孽障过从甚密,行为不端也是有的。如今她身上嫌疑未脱,只怕会给咱们带来麻烦。重霄宫虽是仙界第一门派,但正因如此,更须持身正直,不要授人以柄。”
独孤逸正色道:“茝媖的事,我便是要保她。若是咱们再不出面,那她更是由得人欺侮去了。”渔舟隐道:“你为何硬要保她?莫非是为了丹华舍利?还是为了桀骜那孽障?”
独孤逸道:“仙界中人为了丹华舍利,已经闹得不成样子。茝媖她现在暂居凡间,孤苦无依,若是再没有人管管,仙界岂不成了笑话?舍身寺之行,师兄你自己想想,那些仙家耆宿所做之事,难道真的就那么光明磊落?”
渔舟隐一时语塞,半晌道:“那你是怎么打算?收她为弟子?总不成就这么放着吧。”
独孤逸道:“我自有主张。”说罢站起身来,道:“我现在要去看看她,师兄你可要一起?”
渔舟隐低头想了半日,道:“我暂时还是不去吧。”独孤逸点点头,道:“那我走了。”说罢便一闪不见。渔舟隐坐了半晌,不禁颓然叹了口气。
重霄宫晨功时辰已过,,一众弟子们便按捺不住,各自忙碌起来。尤其一众男弟子,听说掌宫带回来两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姑娘,更是迫不及待地跑到茝媖下处来,只是掌宫吩咐过,都不敢造次,便在门外长廊上驻足,远远地伸着脑袋向这边探看,只都不敢过来叨扰。
小玉儿遥遥看到,便气哼哼地关了窗子,对茝媖道:“这重霄宫的门规,似乎是太过松散了。先是弟子们不顾师尊命令打起来,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帮轻狂之徒,真不知这仙界第一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茝媖笑道:“他们可能只是好奇吧,你干嘛要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再说,岂能人人都像人帝那般谦谦君子?”小玉儿噘嘴道:“你怎么说话就要拉上我?”
茝媖笑道:“你这性子可要收一收,以后咱们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可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小玉儿无奈道:“那我总不能打开窗子,让他们随便看吧。”
正说着,忽听有人敲门道:“茝媖,小玉儿,我可以进来吗?”却是萸扬帜的声音。茝媖忙让小玉儿打开门,萸扬帜抱着一个青瓷小罐子走了进来,放到桌子上,道:“茝媖,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你试试吧。”
小玉儿看了那个罐子,不禁一笑,道:“你怎么抱了这么一大罐子过来。”萸扬帜笑道:“我们萸家几代人都是沙场上厮杀过的,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祖传的金疮药最是灵验不过,虽说师父已经救治了你,但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我想这东西肯定是有用的。我那里就还有这些了,索性便都拿了来。”
茝媖心中感动,连忙道谢。萸扬帜笑道:“不必客套,你这次肯跟师父回来,还把桀骜师兄带回来,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小玉儿道:“桀骜他去山洞里住下了,你可知道?”
萸扬帜点头道:“知道。方才那几个家伙闹事,蔓菱姑姑命我去请渔舟师伯,可我到处找不到他,等回去一看,人都散了。我又去找白婆婆,她告诉我桀骜师兄的事。不过也无妨,那个山洞我知道,以前我和师兄经常去那里一待就是好多天。茝媖,等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去看看。”
小玉儿道:“怎么你们重霄宫里,门规松散的要命,想怎样便怎样似的。之前茝媖在太华门,可跟这里大不相同。不过想想看,太华门更像是凡间门派的做派,这里感觉更加出尘一些。”
萸扬帜道:“我刚来的时候,师尊和师伯也是教了一大堆门规要我遵守,我也是怕被拘着了,可日子久了,也并未觉得怎样。太华门我虽不知道,但听白婆婆说,师尊他对门人最是仁慈了,渔舟师伯稍微厉害一点。不过只要你不做有损仙界和重霄宫名誉之事,其实也没什么。”
茝媖道:“太华门规也甚是简单,可是要做起来,就难得多了。”萸扬帜笑道:“你别再想太华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现在你在这里,没人能再欺负你。下一步就看师尊他是怎么打算的,我猜十有九成,他准备收你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