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菱心中一沉,见独孤逸低头忙碌,便暗想连自己都没有适应,他一人清冷惯了,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他对自己毫无隐瞒,倒也坦诚,便笑道:“我原也知道,你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独孤逸听得她话中幽怨之意,不禁微微一怔,便放下手中籍册,笑道:“都是我不好,只顾着忙,冷落了你。看外面月色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蔓菱嫣然一笑,道:“好。”二人便挽手来到随心殿外,见晴空夜色如洗,一轮圆月高挂半天,蔓菱高兴地道:“这月色也懂人心,今夜竟是这么圆。”
独孤逸笑道:“瞧你高兴的,今日是十五,自然月圆。对了,你还欠我帐子没绣呢。你既喜欢这大月亮,那便绣这么个帐子挂着,岂不是好?”
蔓菱笑道:“好啊,只是我绣了之后,你可要挂着,不许又嫌花俏。”独孤逸一笑,向下一望,见垂云殿中没有光亮,便道:“那里没有动静,想来茝媖两个是已经歇下了吧。”
蔓菱笑道:“看来是的。说起来茝媖的垂云殿收拾得真好看,连我都有些眼热呢,你这个兄长,对妹子可真好。”独孤逸握着蔓菱的手,笑道:“你若是喜欢,那让千帆把你那间屋子也照着收拾一番就是了。”
蔓菱嗔了他一眼,道:“那怎么好?显得我倒要和茝媖争持一样。再说我既然跟你……你素净惯了,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也便不那么花俏便是了。”说罢又觉得自己有些忘情,冲口而出,便略感羞怯,只低头不语,心中又有些惴惴的,不知独孤逸是何反应。
独孤逸笑道:“你绕着弯骂我是鸡是狗?”蔓菱羞涩一笑,又听独孤逸道:“晚上风很凉了,咱们回去吧,你早些安置,明日一早我叫茝媖到这里来教她剑法,别等她来了,见你这个懒丫头还没起身。”
蔓菱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哦……好。”说罢二人便回到随心殿中。独孤逸将蔓菱送回自己房中,吩咐她早休息,便又折回中殿。蔓菱在门口见他伏案处置事务,自己发了一会儿呆,便走回床边,闷闷坐下。
又过了许久,蔓菱猛地回神,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刻,忙起身来至门口处,见湛青帮着独孤逸收拾案上物事,又轻声禀告了一些事情,独孤逸不住点头。不一时湛青告退出去,独孤逸便站起来,走动一会儿,便向自己卧间方向走过来。
蔓菱心下不禁突突的,脸上有些发烫,忙回到床上躺下,将丝被轻轻盖起,抿着嘴屏住呼吸,一点响动都不出,心里有些期盼,还有一丝害怕。又过了一会儿,却是再无声息,独孤逸并未进来。蔓菱不解,回头看看屋中仍是自己一人,忍不住便下床来,轻轻到门口观看,只见独孤逸身影进了对面他自己的卧间,再也没有出来。
蔓菱怔了半晌,心里不禁一阵发凉。一时不解他是何用意,欲待过去问他,却又是羞口难开。转念又一想,自己现在只是人搬过来了,两人并未结为夫妇,独孤逸日间劳累,晚间需要好生歇息,再说他定是以为自己睡下了,不忍心打扰,又觉得他还是心疼尊重自己,又有些宽慰。思想了半天,不觉睡意全无,便回身坐在床上,拥着丝被,柔肠百转,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
夜色如洗,月上中天,桀骜在山顶处看见垂云殿中没了光亮,知道茝媖和小玉儿已经歇息,自己坐了一会儿,又见随心殿中蔓菱陪着独孤逸出来赏了会儿月,不一时二人也回去殿中。桀骜见师尊身边爱侣相伴,心情甚好,心下宽慰,便笑了笑对身边狂儿道:“走,回去睡觉。”
狂儿呜噜一声,二人便回到山洞中来。狂儿便伏在门口,桀骜些许收拾一下,便和衣倒在大石块上。一时睡不着,脑中许多人和事交替,想起骜枭不知现在如何,有些伤感;又想到独孤逸和蔓菱两情相悦,菱姑姑终身有靠,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想起自己和茝媖,若再这么颓废下去,自己都无法给她什么。思前想后不由心乱如麻,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便闭目睡去。
刚睡了一小会儿,便听狂儿“呼”的一声,桀骜猛地惊醒,见狂儿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心想它可能是做了个恶梦,觉得有些好笑,便又躺下,眼睛扫过洞口,却猛然发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桀骜一凛,忙起身来到洞口,见狂儿仍是呼呼睡着,心里想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看花了眼,便出洞去四处走了走,看了一圈无甚异样,便转身回到山洞来。刚一到洞口便猛地一惊,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的黑衣人站在洞口,风兜罩住头脸,看不清什么样子,手里却拎着一个淡红衫子的姑娘,像是被点了穴道,只看着自己不出声,细看却是茝媖。
桀骜大吃一惊,忙欲过来,那人一伸手将茝媖举过头顶,冷冷道:“站在那儿!”桀骜慌忙止步,见那人举着茝媖一动不动,心中快速转了转念头,便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那人哈哈大笑,沉声道:“你果然聪明。我不想让你怎么样,只想试试你功力。”说罢用手虚抓一下,桀骜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朝着他吸引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抓住脖颈一把提起。
桀骜身躯本已甚高,现在被那人提着,居然又离地一大截,只觉得自己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正待运力反抗,那人却将他掷起,扔上半空,待他下落之时又抓住他胸口气海处。桀骜只觉一股巨大内力朝自己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一时胸口胀得像要爆炸一般,正吃痛不过,那人一把将他掷出去,冷冷道:“也罢了。”
桀骜摔得浑身痛,咳了几声,喘着粗气道:“你……你是什么人?”那人哈哈一笑道:“忘性倒大,你以前见过我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桀骜心中一凛,猛地想起,此人应是自己初见狂儿之时遇到的黑衣人,正要开口,却见那人将茝媖放在地上。茝媖便那么站着,面无表情,那人从胸口处掣出一柄弯弯的长刀,形状却不似普通长刀那般身宽刃厚,而是极细长,递到茝媖手中,沉声道:“杀了他!”
茝媖举起弯刀便向桀骜刺来,桀骜大惊,忙喊道:“茝媖,是我!”茝媖却充耳不闻,手上力道不减,一刀便刺穿了桀骜胸口。
桀骜大叫一声,翻身从石头上跌落下来,这才惊觉方才是做了一个恶梦。他坐在地上愣了半晌,见洞外夜色深沉,凉风轻轻吹动地上的枯草,狂儿微微抬头,半睁着眼望着他。
桀骜定定神,站起身来走出洞外,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抖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地站在洞外半晌,这才回身来到石块上躺下,却是再也没有一丝睡意,双目炯炯,直到天光大亮。
第二日一早,独孤逸在随心殿教茝媖驭使寒泠剑,正值重霄宫晨功时间,因宫中凑巧没有长老,一众女弟子便自去做针线,今日本来是由荆璀带领一众男弟子仍然练习御剑,但众人都好奇掌宫亲自传授剑法是什么样子,因此那些已经可以御剑的便偷偷转向,而那些尚未学会御剑的见师兄弟跑了一大半,渐渐也都偷偷离开,凑到随心殿周围。荆璀毕竟年轻,辖制不住,加上他自己惦记着蔓菱,与慕俨等人也自好奇,便干脆也一同到随心殿旁边的半山腰这里来。
不料众人来到后却大失所望,原来以为传授剑法是在殿外广场,没想到却是在殿中。众人只见到萸扬帜伴着蔓菱从里面出来。蔓菱一见许多人围在这里,便板起脸道:“怎么都不去练功?长老不在,便都偷懒了不成?”
众人一听又都慌忙散去,回到鸿蒙殿外的开阔地上,各自练起来。蔓菱又命萸扬帜也跟过去练习,自己便往下方厨房中去了。萸扬帜来到广场,见荆璀带人已经开始了,便抬腿往人群中去,荆璀忽道:“扬帜,你做什么?”
萸扬帜一听,明白荆璀不怀好意,便回头道:“晨功时间,我自然是要与大伙一起练功。”麓江天走过来,笑道:“扬帜,话说回来,你是掌宫师叔亲传弟子,怎么从未见他教授你什么法术呢?”
萸扬帜看了麓江天一眼,道:“师尊他几千年道行,扬帜才入门几天,岂敢奢求一步登天。师尊命我先修习基本仙法,我既蒙他收为亲传弟子,待得有所进益,师尊他自会亲身传授于我。我还没着急,你在那里急个什么劲?”
麓江天一时语塞,慕俨听了,心中却没来由生出酸意,便笑道:“照你这么说,你将来的法力,必是在我们几个之上了?”
萸扬帜笑道:“慕师兄不必妄自菲薄,渔舟师伯仙法高超,你若勤奋修习,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荆璀听了将脸一沉,大声道:“萸扬帜,你好大胆子!说便说,你居然连我师父也不放在眼里!”
萸扬帜毫不示弱,也大声道:“我绝无此意,你别挑我的字眼。重霄宫中所有师叔伯,都是我极为尊敬的。我也绝不会因为自己是掌宫亲传弟子,便目中无人!”
萸扬帜少年心性,直抒胸臆,但在荆璀几人听来,却是充满炫耀之意。他们几个本来便对桀骜和萸扬帜不满已久,又嫉妒他俩掌宫亲传弟子的身份,此刻更是心头火起,荆璀便冷笑道:“今日我带着大家练习些入门之法,只怕你这身份的人看不上眼,请你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