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业……”兰骆玲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他果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彼岸双生，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终于相遇，激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犼祖勾起嘴角，收起灵力选择回避。当年这对璧人就给了他相当大的冲击，如今再次得见，依旧有着超越生灵的脱俗气质。
“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犼祖小声碎嘴，葛叶的隐瞒必定有其用意，自己出于私心，逼得他显现灵基，一方面圆了兰骆玲的心愿不假，另一方面，却也可能为今后埋下危机。
葛叶，不，元业控制着天地灵气慢慢恢复平静，脸上愁容愈发地明显：“前辈，”他抹开汗水，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何要咄咄相逼？”
犼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故作认真地道：“我平生最看不得有情人不能眷属，君出和君归没了娘亲，难道你也想让元萍没了父亲？”
元业紧抿双唇，感受着身后的灼灼视线：“人之一生岂能事事如意，有人甘愿儿女情长，有人则是心怀壮志。遗憾固然惋惜，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倘若不肯做出半分让步，又岂有未来可言？”
兰骆玲忍不住开口争辩：“夫妻本是同林鸟，为何一定要各自纷飞？天阳一别已有十数年，如果前辈没有出手，你是不是打算欺我、瞒我，直至永远？”
元业的后背僵直挺立，没有回头与妻子对视：“是我负你，你要打要骂，我皆无怨言。”
“我有什么资格打你骂你？”兰骆玲缓缓后退，凄苦地说道，“你有你的无奈与苦衷，我无非是多花了些时间，确定了你尚在人间。此后，你要去到天涯海角，我决计不再奉陪。”
“骆玲……”元业控制不住地回过头，看到妻子突然憔悴的容颜，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元萍把头埋进段勇胸口，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段勇无言以对，只好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犼祖看在眼里，心里同样不是滋味：“罢了罢了，”他挥挥衣袖，转过身去，“希望你们早日放下心结，坦诚相待吧。”
言毕，他迈开脚步，须臾间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温闲”从法阵的光晕中走出，并不知道地面上发生了什么。此刻的她站在暗网的门前，等着闻讯而来的内应。
昌黎推开厚重的石门，低着头来到她的跟前：“温姑娘。”他的语气平静而淡漠。
温闲当着他的面，换回了先生的声音：“我需要你拦截所有暗网的讯息，防止任何人得知段沉的去向，记住，是任何人。”
昌黎并没有对声音的变换感到讶异，他古井无波地弯着腰，理智地答道：“暗网遍布雍王朝各地，若是想要尽数管制，请恕属下无能为力。”
先生犹豫片刻，有意无意地提醒道：“段沉此刻就在后土城下的祭坛中，只是切断那里的消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以。”昌黎略作停顿，便答应下来，末了他又补充道，“后土皇城是暗网最重要的阵地之一，倘若王上亲自莅临，我会选择及时退避，防止身份暴露。”
“不行。”先生难得地拒绝昌黎的诉求，“段沉要在祭坛待上好一段时日，我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到他。”
“不惜暴露我的身份？”昌黎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惜暴露你的身份。”先生不由分说地重复道。
昌黎点点头：“我知道了。”
直到对方准备折回，先生才冷不丁地说道：“此次事了，我助你和小卉脱离暗网。”
昌黎停下脚步，眼底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看着石门渐渐合闭，先生撕开卷轴，悄然传送离开。再次出现，他已经回复到温闲的状态，顾盼生姿地燃起一根火折子。火光照亮一方空间，地面映出两串清晰明了的脚印。
“真是没有一点经验，连最基本的伪装都不会。”温闲嫌弃地噘起嘴，踩着小草的足迹跟了上去，“希望他们走得慢些，别急着闯到祭坛里面暴露行踪。”
小草紧抱着段沉的手臂，两人摸黑不断前行。
“还要走多久啊？”小草害怕地问道，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可四周还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会不会迷路了啊？”
段沉受小九控制，压低嗓音答道：“不会，祭坛的气息就在前方，要是你肯迈得大步些，我们兴许已经抵达目的地。”
“哪个女孩子不怕黑的？”小草理直气壮地回嘴，“要不是知道你是灵基，我才不会和一个男孩子走得那么近呢。”
小九甩了甩手，故意刺激小草，道：“你就算脱光了贴到我身上，我也不会非礼你。”
“你，”小草想要打人，转念一想，又生生压下性子，“反正老娘有人喜欢，不稀罕一个灵基垂怜。有本事你让段沉试试，老娘这种尤物，对付毛头小子可是绰绰有余。”
小九轻声笑道：“段沉的毛差不多长齐了，你要不信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亲自验验。”
“流氓！”小草用力一推他的脑袋，随即觉得哪里不对，悻悻地骂了起来，“你个灵基无踪无迹，我才懒得理你，免得回头伤了段沉，他还要找我索赔。”
“放心，”小九佯装安慰地道，“等他清醒过来，说不定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瞎说什么？”小草羞恼地跳到一边，插着腰肢骂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灵基。”
小九调侃着道：“准确地说，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自主意识的灵基吧？”
小草骂骂咧咧地倒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段沉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一定会气得从睡梦中醒过来。”
小九不置可否，伸出手邀请道：“快点过来，再有不到半里就到祭坛了。”
“才不要。”小草呲着牙道，“你走前面，我跟在后头，反正你话多，只要你不闭嘴，我就能找到你的方位。”
小九也不强求，收回手准备继续向前走。
怎料小草惊叫一声，声音在地底回荡不息：“啊！谁啊？放开老娘！”
温闲娇媚的语气传入两人耳中：“小姑娘，你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小草立即闭嘴，反倒令小九失去了她的位置：“喂，弄出点动静，不然我怎么找到你？”
温闲掏出火折，照出自己与小草的身形：“我们在这呢，你可别乱动哦，否则她受伤流血，人家可是不会负责的。”
小九皱起眉头：“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要不是看在她救我出逃的份上，你以为我想带着这个累赘啊？”
原本噤声的小草听罢，立刻气呼呼地回怼：“天地良心，老娘冒着被王室通缉的风险把你带到这儿，你倒好，一个漂亮点的女人就让你束手无策了？你给我记着，老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
温闲一把捂住小草的嘴，没好气地说道：“聒噪。”
小九收起攻击姿势，与温闲四目相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能是为什么？”温闲风情万种地撩动发丝，难过地答道，“还不是被某人指派过来的。说是祭坛吸取的灵气并非来自于天地，你若不想被抓，就乖乖地跟我回去。”
小九猜到温闲暗指的人是先生，不由得奇道：“他这么说可有依据？”
“哦，忘了告诉你。”温闲恍然一笑，道，“地上因为你的逃离，可发生了许多精彩的事情。比如犼祖现身，比如葛叶暴露出第二个灵基，再比如，先王一直就藏在你们这群人里……”
温闲每说出一件事，小九的表情就阴沉一分。没有预想中的吃惊与难以置信，他竟是表现得像是早知如此。反观温闲，小九的淡定同样没有引发她的不满。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在不知觉间变得微妙无比。
倒是被抓住的小草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对此发表一篇慷慨激昂地说词。
“为什么说，祭坛的天地灵气并非源自天地？”小九避重就轻地直奔主题。
温闲不再只言片语，干脆利落地答道：“葛叶，哦不，元业对付犼祖时，就曾动用过祭坛的灵力。那个时候，你可曾发现，后土城周围的灵气有任何变化？”
小九微微颔首：“倒也确实没有。”
温闲歪着脑袋，笑着问道：“你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冷静。怎么，连演都懒得演一下吗？”
小九没有作答，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不是温闲，又何必借用她的人皮呢？我印象中的你，向来不喜欢掩饰。”
先生顿了一顿，旋即恢复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看出来是我的？”
小九同样反问道：“你又是怎么猜到我的计划的？”
“呵，”先生挑眉轻笑，一把撕下面具，露出本来的样子，“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