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早已经远离了车祸现场，我却一直望向车窗右后侧。事实上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此刻复杂的情绪让我心里感觉很堵。那个医生临死前惊恐无助的模样和那些惨叫着疯狂报复的婴灵，不断地在我眼前交织闪现。他们的痛苦就像是一张网一样将我捕了进去，还越缠越紧。
经过百年鬼集时，我感到无比的阴冷中还有些好奇；遇到玉娘我也只是被她的笑声弄得头皮发麻；但是，这场复仇的车祸却让我感觉到了窒息，我的身体不知从何时起颤抖不停。明明太阳已经出来了，可是我却感觉离阳光很远。
林燕七见我这样，几次想开口，后来都作罢了。末了，我扭头看着他眼泪汪汪。这种痛苦的感觉想说都难以用言语描述。他轻抚了抚我的头，满脸的心疼与担忧。
车到站了我都没有能好些。跌坐了三次，第四次才站起身来。
“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坐的这趟车。”
“即使以后有钱了，我可能都不敢学开车。”
车厢中的乘客边下车，边说着自己的感受。他们只看到了撞车尚且如此，那我又该如何面对呢？
我就是这样的状况下如行尸走肉般到了许氏的门口。保安给我开门时，跟我打招呼，我都失了该有的礼数。
公司还没下班，我将行李箱拖至写字楼，看到我的同事们纷纷上前来关心问候，但是我实在无力应对，只得勉强地扯扯嘴角，弄得他们都有些不自在。
我无法跟他们诉说我的际遇，唯有沉默着将行李箱放在前台的一角后，背着包上楼去跟许总报道。临上楼前，我听到了同事们的一些议论声。
“伶凝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亲人过世了，可以理解。”
是啊，我之所以回家是因为外婆过世了。可是现在，我却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窒息的心又开始自责。
我刚上至二楼就碰到从样品陈列室出来的罗兰和许副总。他们有说有笑。
“伶凝，你回来了？”看到我，罗兰开心的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只是简单地朝她点点头以示回应。
“许副总。”基于礼貌，我叫了许副总一声。声音干涩得都有些不像我了。
然后，我再没看他们，直接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临进门，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能集中精力跟总经理报道。她简单地问了我一些情况后，让我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总经理，我想回宿舍休息。”我拒绝了她的好意。
“那你一个人不会害怕吗？”她看着我问。
“我…，现在不怕了。”沉吟几秒，我低着头回应道。这个过程中林燕七一直在我身边。
“是吗？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她疑惑地看着我，见我没有再作任何表示后才叮嘱道。
“嗯。”我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刚走出门，看到许副总站在我们的办公室门口看着我。我没理他，准备下楼去。
“Lily，来一下。”他却叫了我一声。
老板叫你，能不理会？我只得转身过去。其实，此刻我对他和罗兰的事没有任何想法。我的大脑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想他们的事。
“他是SAM？！”林燕七的声音像是很意外。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却一直盯着许副总。
待我进了办公室，许副总便快速的将门关上了，竟然连林燕七也被关到了门外。
“你…”我本想提醒他的，但要如何讲呢？难道说‘你将贪狼关在外面了’？
“为什么突然不接我电话了？”许副总看着我，那表情似有些委曲。他靠近我想要抱我，被我本能地挡开了。
“许副总，谢谢您关心，我想回宿舍休息。”我头扭在一边，开口道。
“又是许副总？”他霸道靠近我，掰过我的脸与他面对面。
我真的没有精力跟他说下去，更不想与他争吵。何况门外还有等着我的林燕七，于是，我只剩了沉默以对。
半晌，他却是轻抚我的脸，我避都没避开。
“你又遇到事情了对不对？脸色这么差？”他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我想回宿舍去。”我努力地挣扎。
“你一个人可以吗？”他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只是盯着我问。这次，他眼中的一丝犹豫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事。”我倔强地说。我的虚弱只露给真正爱我的人。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一点再聊。”他松开了手。
我头也没回地快速离开了办公室。出了门，便见林燕七站在大厅中央等我。即使作为一身阴冷的鬼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炙热。他上前来隔着虚空搂住了我。
回到宿舍，我倒在床上就不想再起来。过去的一天一夜对我来说，身心疲惫。
“睡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林燕七坐在我身旁看着我。
我也想就这样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后，感觉会好些，但是身上粘答答的，实在无法入睡。于是我撑着起来冲凉，洗头。然而，关上卫生间的门洗着洗着，那个医生临死的一幕又现于眼前。
“贪狼！”我吓得叫了一声。
“怎么啦？”下一秒，林燕七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担心地问道。
害怕消失无影无踪，可是我立马意识到我就这样无遮无拦地站在一个男人的面前。这应该是23年来最让我尴尬的一幕。一时间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捂着脸任由水流冲洗着。
“我…背过身去。”大约半分钟后，林燕七的声音响起。
“对…对不起，我刚才想到那个医生了。”听他如此说后，我缓缓地放下了手。
“云雾，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很开心你像当年那样信任我。”他挺拔地背对着我柔声道。
我就在这样的情境下手心脚乱地冲了个凉。出了卫生间半天，头发都吹干了，脸上却还滚烫。我乱了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在这个不算太小的房间内，我却没有放眼睛的地方。冒冒失失，不是碰到这就是碰响那。
睡意早不知被惊到哪里去了，连同那窒息的感觉。末了，我只得再躲到卫生间洗刚换的衣服，却没敢关上门。我知道林燕七一直微笑地看着我。
刚忙活完，下班铃响了。
看着我晾完衣服，他站在了我的眼前。
“云雾，我心中升起新婚的幸福感。”他盯着我的脸。
本能已经不那么烫的脸，因为他的这句话再次滚烫。他曾说过，他与云雾圆了房，在他心里云雾就是他的妻子。而他认为我就是那个云雾。
我根本还没有考虑过结婚，现在却与一个男子同床共枕，还在他面前…
“晚…晚饭后，我给你重新画一套衣服。”因为低着头，眼前只有看到了他的长衫配长裤。他这身装束给了我转移话题的机会。
“好，你画什么，我便穿什么。”我听出他说话时嘴角是上翘的。
尴尬总算暂时告一段落，我下楼吃饭。林燕七这次没有跟我一起，他说要去看看洋洋还在不在医院。
虽然不在一个餐桌，但是我还是注意到了罗兰的神采飞扬。我故意装作没看见那不时看向我的双双眼睛，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吃完晚饭，我与钟楠一起回到宿舍。我想了又想，决定暂时不把林燕七的一些事跟任何人说，包括她。
“伶凝，许副总，你要怎么办？”一进宿舍，钟楠就问我这个问题。
“今天我精神不太好，改天我会跟他说退出他们之间。”我虽说得轻松，但心里多少有丝不舒服。
“这样也好。你不知道，现在公司上上下下都认为他们在恋爱。”钟楠脸上尽是不平。
我轻轻地拍了拍钟楠的肩，没再评论他们。
“你在电话里说又看到…”钟楠欲言又止。
“嗯。”我点点头应道。
接着便把自外婆去逝后见到鬼的事跟她说了。我也提到了林燕七，将他帮我驱赶鬼的事说了，但没有说出他贪狼的身份及他与云雾仙子的故事。关于这一路的事，我没有提到半字，也没有告诉她林燕七来了。
“这么说你现在不怕那些了？”钟楠瞪大着眼睛一愣一愣的听完后，忽然问我。
“还好，偶尔会因为周围冷冰冰的而紧张不安。”我粗略地答了一句。说慌不是我的长项，只能说些真实的感受来代替真正的原因。
“那怎么没有看到你戴符了？”钟楠指了指我的脖颈。
“自回去后一直没戴。”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回答。
她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拿着许副总的符没还他。明天我就借还他符的机会跟他说清楚吧。
在林燕七回来前，我跟钟楠聊了好一会儿。末了，我说我们俩挤一张床都睡不好，我想试着自己一个人睡。她并没有怀疑，只叮嘱我有任何不舒服随时叫她。她的话让我有些羞愧。
总算能悄无声息地与林燕七继续同床共枕了。这种感觉竟然让我有些窃喜，随后我又有些看不起自己。
林燕七回来时，困顿不堪的我已经给他画好了两套外衫和一套睡衣。他进门后，我就想看他穿在身上的效果，于是当面烧给了他。三套衣服他都试过，穿在身上的效果我都非常喜欢。
试好衣服，他换上了睡衣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他说他将医院周围方圆几十里找遍了，也没找到我看到的四眼洋洋。
“可能是她家人带她回四川了。”我听后打着呵欠说道。
瞌睡让我将晚饭前与林燕七之间的那段令人尴尬的事忘了个干净。实在太困，说完这事，我便上床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