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绸缎,昂贵的信纸,细致美好的字迹,这是一副婚书,上面写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按了两个手印,手印大小像是婴儿的手掌。
婚书上那两个红色婴儿手掌下的名字,一个叫做余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司徒娇儿。
司徒娇儿大婚?
这是他亲耳所闻的消息!
余安望着粉红的信纸,白色的绸缎,漂亮的小楷,苦笑一声。慢慢的收起信纸,打包好之后放入背包之中,他准备找个地方,把这个信给烧了。
师傅死前有两个愿望,其中一个就是拿出了这个婚书说:江湖水深,你无人引路,我身体不好,独自前往太过危险,所以这个婚约你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也别去找人家,找个地方信纸一烧这事就算了。
本来这封信已经被师傅烧了,可师傅又说了,这是你的东西,这个决定也得由你自己决定。信我给你留着,等你自己懂了这些事情,到时候是烧还是退看你个人想法。但千万不能够趟这个浑水。
余安觉得这东西得退了才能够让对方放心,要不然别人若是记得,这女娃娃家不得守一辈子寡?这可绝对不行!
不过现在看来,余安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对方压根没有太重视这个东西,新的婚约都有了,而且都已经轰动半个江湖了。
拍了拍背包,余安一阵苦笑,幸好师傅的建议是退婚,要是来成婚,自己应该怎么做,是不是要大闹一场飞云城?
但这个消息也不能说是坏消息,至少他的心里负担消失了,因为他不必考虑对方守寡的问题了。
余安慢慢的收起了信封,收入了背包之中,很幸运,此次出行的第一个任务过了今晚就要完成了。
那么现在就要开始完成师傅的第二个遗愿——寻人。
余安一边喝酒,望着窗外的花灯,一边盘算着如何开始寻找他的那个师兄,出走师门已有十年之久。十年时间杳无影讯,诺大江湖芸芸纵生不过沧海一栗,是生是死亦未可知,要完成这个目标,可是有些难度。
是该如何寻找?
窗外街上,花灯招展,更是有趁着花灯摆摊的夜市,有各式各样的雕刻石头,形形色色的行人,吵杂不断,一副大城景象。
余安就这样沉浸在这片夜色之中,他在山里呆太久了,一年一度的下山他接触到的东西是早不多,此次下山虽不是第一次,但更胜第一次。
可也就在此时,他突觉自己的手臂一晃,扭头望去,发现手中包裹早已消失不见,余安眉头一皱,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小孩手里抱着一个包裹匆匆朝着大门跑去。余安见状连忙起身追去,可就在此时,一人快速的挡在了余安的身前。
“你是想吃霸王餐?”挡在余安身前的人身材宽大,长的憨厚,模样倒是与这酒馆里的掌柜有几分的相似,“我盯你很久了,吃酒之时眼神虚晃,估计就等着怎么跑走,没想到吧,我竟然在门外等着你!”说着汉子脸上竟然露出一份得意之色。
余安瞧这孩子越走越远,如果再不追赶可能就要追不上了,连忙说道,“你没看见那孩子偷了我的包裹?”
“我看到了!”那汉子理所当然道,“这点小伎俩我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当着飞云城捕头。”
听着汉子的语气好像还是一位捕头,可这脑子,让人着急。
“你作为一个捕头,公然放走一个偷东西的人?”余安气笑了。
那捕头确实满脸冷笑,说道:
“你在这里吃酒,然后随便派一个小孩偷走东西,之后你假借追小孩的名义除去追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免费吃了霸王餐怎么可能再回来!”
余安闻言发愣,别说,这样的配合还真有很高的成功率,可余安分明不认识那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和孩子串通。
或许知道被发现了,跑出酒馆的孩子跑更快了,不过多时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到了街道拐角。
壮汉身材魁梧,挡在眼前宛若一睹高墙,余安寸步难行,透过汉子的肩膀努力的记着小孩拐弯的是第几条街。
“跟你怎么解释呢?”余安百口莫辩,看着四处望来的眼神,似乎他还真成了这个事件的主导者。他素来怕麻烦,找这种相对偏僻的小酒馆其实也是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没想到麻烦还是找到了他。
最关键的是,现在他兜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如果真的就这么走,还真成了这汉子口中的那种人,但他又不想成为那种人。
“那先这样,你和我一起去追小孩,追到了,我便你付酒钱,这样有你跟着我,我也跑不了。”余安建议道
汉子冷笑不为所动,而余安有些急了。
“双倍,若是追到了,我付你双倍酒钱总可以了吧。”说着余安把身后的长匣拍在了柜台上,“这里面有一把剑,应该值这酒钱。作为质押!”
余安知道,现在解释是没有用的,只有抓住了小孩,得到了认证口供才能够为自己洗脱嫌疑。
大汉的眼神晃动,慢吞吞的打开长匣子,似乎对这稳赚不赔的条件给说动了。
余安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要急死了,因为小孩已经消失在街道中了。
“只要你帮我追上了那个小孩,拿回我的包裹,无论如何你都能够得到双倍的酒钱。再说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没追上我的包,这剑还质押在你这,最后我还是得双倍来赎,你绝对不会吃亏。”
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放了一把剑,剑的剑鞘有些陈旧,但确实是真剑。
确认了里面的物件,汉子这才点头道,“那就走吧,我看你怎么主导这场戏。到时候可别一分钱也摸不出来。”
余安面露苦色,快速跑出酒馆,他也担心他兜里的银两,这是他全部的家当,若是没了,这诺大江湖他应该如何去混。当然他还担心师傅留下来的那唯一的一件价值连城的遗物。
街灯闪亮,漆黑的天空下城市依旧明亮,这是好事,至少视野不错,可以看清街道上的边边角角。
灯火虽好,可也有坏处。不比山上,这个地方,这个季节的夜里的行人已经开始多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混淆视线,不好寻人。
在走到记忆中小孩转弯的路口,余安苦笑一声,茫茫人海早已看不见那个小孩的踪影。可他哪能死心,再走两个街道,依旧是一无所获。然后就真的一无所获了,诺大的城市找一个人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都跟了你这么久了,还在演戏?累不累啊,坦白得了。酒钱也不过是五十钱银子,也不是很多,你那剑够抵押的。”搜寻未果,大汉坐在路边对着余安冷嘲热讽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耗着,不怕,这一宿我跟着你,直到你和那个小孩碰面位置。”那捕头似乎认定了,这是余安和小孩的一个霸王餐阴谋,一路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盯着余安,不管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我说,你能不能也上点心,这可是在你家酒馆发生的盗窃,若是明天报了官,你还想不想再衙门里混了?”余安不知道这汉子到底是怎么当上捕头的。
“那你就去报呗,”汉子不以为意,“到时你就知道王大哥信谁的了!”
王大哥?余安脑子一阵疼痛,大哥都叫上了,感情这衙门是这小子开的,这不明摆着吃定自己了。
看来不把那小王八蛋找出来今天这身黄泥巴就得当粪土了。
可诺大的街道余安人生地不熟,该去哪里找呢,身边还拖着一个这么大的拖油瓶,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果然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这都到后半夜了连个小孩人影都没见到。
余安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四处空荡荡的街道,身边的那个拖油瓶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抱着柱子竟然睡着了,而且嘴角还躺着哈喇子。
但又有那么一句话余安觉得几乎就是真理。
所有的努力和等待都不会被人所以忘。
街道已经黑暗,拐角处,突然有一道细小的身影闪过,余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那个他东西的小孩。
黑夜凄凄冷冷,灯火通明的城市能够看到很远很远,小孩似乎也看到了余安,毫不犹豫,小孩撒腿就跑。
余安立刻起身追赶,可一使劲,只听得彭的一声,然后便是哎呦,余安回头望去,一阵挠头。原来是余安起身太快,那汉子抓余安的手又不肯放下,这来回一拽,汉子整张脸就恶狠狠的磕在了柱子上。
而也就趁着汉子吃痛放手捂脸的瞬间,余安快速的朝着小孩追去,下一刻便一把把小孩拎了起来。
“小王八蛋,看你往哪里跑?”余安喜出望外之余还有几分气愤。这得多好的运气才让他守株待兔成功。
小孩动作凶狠,见自己被抓,张嘴狠狠的朝着余安的手臂咬去。余安见状另外一只手恶狠狠的拎起来小孩的耳朵。
“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残,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说着余安拎着小孩的耳朵的那只手十分用力的拧了一下,小孩吃痛,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本以为是教训,下手也不重,可小孩哭的那个撕心裂肺,余安一阵挠头,他可没见过小孩嚎啕大哭的样子,可见过之后就觉得小孩还是不要去惹,这哭喊天地都变色了,听着也太惨了吧。
街道两侧屋内灯火亮起,似乎有人被吵闹吵醒,透过窗户他们朝着街道看来,似乎是在观望情况。
余安发誓,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陌生的街道上他绝对立刻、马上就给小孩放了,或者立即闭上小孩的嘴。
可现在他身边有一个来历不明自称捕头的人,有个捕头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什有什么事情这家伙绝对能够担着。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够放人小孩一直闹下去。
“行,你厉害,有本事你别哭,我立马就放了你。”说着余安把小孩放在了地上,可刚放在地上,小孩一言不发撒腿就跑。
比跑步?小孩那是余安的对手,没跑两步,小孩再次被余安拎在空中。
“哎哎,你怎么虐待小孩啊,怎么?想要屈打成招,让他死命瞒住你俩勾肩搭背的事情,还好大爷我......嘶,好痛!!!来的早,要不然,嘶,还真让你得逞了。”似乎方才的那一下把那汉子的嘴角给磕着了了,鼓着个腮帮子,嘴巴里像是裹了几个糖葫芦,这么久才过来,估计是刚刚从疼痛中缓过来。
“来,小挖挖,别害怕,我是借里的捕头,若是他欺负你,我帮你,啊~~你踩我干嘛。”叫声那个撕心裂肺,就连一旁的余安看着小孩使劲的那一下都觉得应该会很疼。
“你小子,能耐啊,看爷爷我不打西你。”说着这大汉子竟然拿出了腰间的审问犯人的鞭子,对着地面狠狠的拍打起来。
小孩见状,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认出了这个大汉是当地的捕头,这会儿好像真的老实了。
余安一看伸出手问道,“我那包裹在哪,还给我!”
小孩沉默不语。
“我可告诉你了,这位是捕头大人,如果你不给我,明天就给你关进大牢,被鞭打了不说,还得饿肚子,这样的日子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吧。”
余安看着小孩的孩子,瘦骨嶙峋,不难想象这是个被世界遗弃的苦孩子。这样的孩子一定吃过苦,但最怕的肯定是挨饿。挨过饿的人都知道,没有什么痛苦比挨饿更难受。余安知道这个小孩一定受过这种罪。
小孩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吱吱唔唔道,“包裹给我们老大了,里面东西都分了。我这里只分到十个铜板,我都还给你,你别抓我。”
那汉子一旁瞧着,眼睛慢慢的眯起,怎么瞧这两个人还真是不认识?不认识这可不是好兆头。
“小娃娃实话实说,别害怕,是不是他要挟你这么说的,叔叔一定帮你做主。”汉子一旁搭话道。
小孩被吓到了,一点假话都不敢说了,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根本不认识。”
这下子汉子头大了,一定是自己搞出个大乌龙了,不仅放走了偷窃犯,还耽误了最佳的追回包裹的时间。
要是真这样,他这个捕头的面子往哪搁呢?
瞬间,大汉满头大汗。
余安闻言,继续问道,“你们的头头在哪?”
“别问了,他肯定不知道,看都能够看出来这小子只是个小喽喽。”汉子突然打断道,“听娃娃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青龙帮,绝对是青龙帮。这帮派绝对是飞云城的牛皮膏药,根本治不了。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而且目的明确,打游击更是厉害,打一枪换一地儿躲避围捕,我们衙门也着力抓捕,但一直都是没有结果。”
余安皱眉,“那我的钱呢?”
大汉脸色一僵道:“当然是没了啊,都说了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拆完包裹分赃走人怎么可能等着被你抓。所以喽,你的钱应该被分完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有底气,”余安心里一痛,走向大汉质问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和这小孩不是一伙的了,那么你阻拦我找回包裹的行为如何解释,我这包里的东西你该如何赔偿。”
大汉支支吾吾道,“我这,不是怕你是......也只预防,没想到......”
“你那里有多少钱啊!”支支吾吾的大汉最后弱弱的问道。
“除去换洗衣服,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纹银。”
“一百两!”
大汉双目瞪如铜铃,原本想要赔偿的心思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你那地方真的有一百两,银子?”
“有的,”这时小孩开口了,“我其实分到了一两十钱,一两银子给同行的哥哥们抢走了,最后只留给我这十钱。”
大汉只觉得眼前一昏,他觉得如果他现在昏过去,或许还能够糊弄过去,可是没想道对方一把扶住了他,说道,“捕头大哥,里面不仅有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块价值连城月牙玉佩!”
大汉目光看向了小孩。
“确实有的,那块玉佩和一个白色的绸缎都被刀疤哥收走了。”小孩如实说道。
大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年轻人之前的劝诫:我这里最值钱的是一块玉佩,价值连城,有市无价,且对我至关重要,丢不得。若是因你遗失,你必须得赔我。
当初以为只是一个笑话,现在一想,那玉佩他到底没见过,有没有还另外一回事。可若是对方咬着让他赔,他应该怎么办呢?
“公子,我现在就去衙门找人,一定帮公子找回失物。”说着大汉扭头就走。
身上带这么值钱的东西那是什么寻常人,他得开溜。
“这都几点了,衙门还有人,你还是先陪我去趟酒馆,把我的剑还给我再说吧。”说着余安站在大汉身后,大汉站在小孩身后,三人一行走向了不知道打没打烊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