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风,微寒。
城郊的破庙漏着风,窗户被风拽的啪啪作响,庙内悬梁上的白绫四处飞舞。
忽然一道光线亮起,一根烛火在风中摇曳,飘荡片刻之后,光线渐渐稳定。
烛签上的灯罩是鹅黄色的,暖色的光芒给这个慌旧的破庙带了了一丝丝的生气和暖意。
暖光的前方是一个和尚,坐在香案的边上,屁股下坐着一个破败的蒲团,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一个羊皮水壶倒在了和尚盘坐的双膝膝盖上。
白白的馒头被和尚掰成一小块一小块送入口中,就了两口水后,和尚打了一个轻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吃饱之后,和尚双手合适,说了一句禅语。随后便闭上双目,似睡非睡,就这样盘坐在破庙之中,无论外面的雨有多大仿佛都与他无关。
轰隆隆,突然间,破庙之外雷霆闪动,闪电交织不断,天气就如同夏日的傍晚,一场极致的漂泊大雨在即将到来之时已经破空而至。
雨疾驰而下,落在窗台之上的雨珠瞬间碎裂开来,伴随着狂风携带者寒冷朝着破庙狂飞而至。
寺庙虽然四处漏风,但总有些角落能够避雨。
和尚的那个位子正好雨水不进。
如墨的夜,水漫飞云城,虽有磅礴雨声,但应该是一个清静的夜晚,也本应该是一个清静的夜晚。
因为没有人会在雨夜出门。
可不巧,破庙的门那有了动静,黑暗中,只见有一个人闯了起来,这人入屋之后便开始脱下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外面的雨很大,磅礴大雨早已让整个世界淹没在了雨点落地声中。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是郊区的一个破庙,没有人会在半夜无聊到跑到这个连乞丐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来。
他是过路的旅人?还是孤寂的浪人?
宁静在这人入屋便被打破了,屋内的和尚已经睁开了眼睛,和尚很年轻,瞧着二十来岁。可那双眼眸却很深邃,深邃的让人觉得他仿佛已经参透了佛法,看遍了因果。他坐着的时候也很严肃,严肃的想一尊古刹里的佛像。
但奇怪的是,他站起来之后整个人仿佛是一尊活过来的雕塑,那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就像他笑起来很好看,板起脸来却很严肃。多变的样子像是一只深山里的老狐狸,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人。
“施主里屋来,小僧备了柴火,施主烤烤衣服?”看来和尚是长期住在这里,就连柴火都备好了。
突然闯入的年轻人听到声音之后觉得有些局促,甚至觉得有些唐突,他有一种无意闯入他人房间的错觉。虽然这里的的确确只是一件破庙。
“那就谢过,这位师傅了。”他浑身都在打冷颤,这种好事情年轻人怎么可能回拒绝,如果手头如果还有一壶酒的话,那便更好了。
入屋,灯火亮些,年轻人很快就看清了和尚的面容,当下觉得一惊,和尚长的是丰盛俊朗,一双桃花眼,一张薄嘴唇,不笑时冷峻无双,微笑时如沐春风。年轻人心不不禁暗叹,这样子,出家做和尚,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火堆点起之后屋内的温度高了几分,可破庙四处漏风,火焰时时被吹的东倒西歪,无奈之下,年轻人拆了两堵门挡在了四周,这下子总算是挡住了可恶的风。
衣服在火上烤着,年轻人坐在火堆旁暖着身子,奇怪的是和尚把年轻人引进内厅之后便一句话也没有。
“这是大师的庙?”年轻人搓着手臂,开始攀谈起来,漆黑的夜,除了风就是雨,没有酒,这样的夜如何能够让人入眠。
和尚再次睁眼:“阿弥陀佛,大师称不上,小僧‘无缘’,远游求学,至此化缘无果,只好先在此地住些时日,待盘缠住够,再次出发,一路向西,望有一天能够求得因果,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听到这四个字,年轻人突然提起了兴致,“我也听闻佛家有顿悟立地成佛之说,此事真有?”
和尚笑道:“小僧未成领略,不知真假。”
这样的解释似乎有些,和稀泥,年轻人听师傅说过,和尚说话就喜欢和稀泥。
“你似乎不是一个人来的?”名叫无缘的和尚突然莫名其妙的对着年轻人说了一句。
年轻人抖了抖湿透了衣服,衣服烘烤一阵子之后已经有些干了。听到和尚提问,年轻人回答:“我的那位朋友喜欢躲在屋檐下淋雨,我们可以不用管他。”
“阿弥陀佛,”无缘和尚双手合十道:“春雨寒气大,无论是谁,多年轻,如果长时间躲在雨里,很容易得病的。”
年轻人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和尚的意思,“那我请他进来叙叙旧,晾晾衣服?”
“这场雨会下一宿,如果让你的朋友在外面待一宿,就算他喜欢淋雨,他也绝对会的风寒。”和尚继续说道。
年轻人哈哈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而年轻人走向了窗台,对着窗外喊道,“兄台,你已经跟了我一天了,如果有什么想问题,就进屋来当面问,能够回答的我当面回答。如果没有什么想问的,可否进来躲躲雨?外面的雨抽的人脸疼。”
年轻人的声音很大,足够淹没所有的雨点声,可是窗外一片冷清,一片安静,似乎窗台下并没有人,而一切都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幻觉。
“看起来你那个朋友真的很特殊。”无缘和尚突然说道。
年轻人继续笑道:“我这个朋友真像一条狗,不,比狗还忠诚,我一根骨头都没有给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跟了我一天,而且还没有跟丢。”
“所以你是准备在这里打狗炖狗肉?”无缘和尚突然问道,年轻人不禁好奇:“莫不是和尚是花和尚,喜欢炖狗肉?”
“和尚恪守戒律清规,绝对不吃狗肉。”和尚说道。
“那你怎知我会想要炖了这条狗?”
“荒郊野外,岂不是个屠狗的好地方?”
年轻人又是哈哈一声大笑,说道,“但还是出现了一丝丝的意外。”
“是没想到竟然会遇上我?”
“这种地方竟然还住着一个和尚,确实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竟然还下了一场雨。”
“今天真是巧事连连。”
“那你还炖不炖狗肉了?我这个人见不得杀生,可能需要避一避。”说着和尚真的就避开了,他走进了寺庙的一个后院。那里似乎有一个保存完好的小房间。
年轻人苦笑一声,抓起了地上的一个还未烧完的枝桠,随手比划比划,而后指向窗外说道:“现在你总应该出来了吧!”
话音还未落,破窗之声接二连三,总共有四条‘狗’破窗而入,现在年轻人准备开始杀狗。但在这个时候年轻人想起了一句古话——打狗还得看主人。
“这条狗的主人是谁?”年轻人不禁好奇。
“有人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你的人头!”原来这些狗都是些无主的狼狗,不仅凶狠,而且还吃人肉。
“我值这么多钱吗?”年轻人好奇的望向这几个身穿夜行衣,全身被黑色包裹的狼狗们
“废什么话?”
杀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但一次性来了四个人,那就意味着这场刺杀不用那么的畏畏缩缩,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雨夜当中的一个郊区的小破庙之内,即使杀人,也不会有太多的线索。
剑横扫而来,四个方位,四个角度,看起来这几个人受过训练,他们的配合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合力击败年轻人,至少年轻人并不像他长的那么的柔弱。
所以只是一个回合,这四个方才还有些自信的杀手瞬间都成了木头人,他们的穴道好像一瞬间就被人给封住了,眼前的年轻人的伸手十分的恐怖,至少这四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们已经被全部都制止住了。
看来他们真的有些不堪一击,现在年轻人掌握了主动权。
“幸好我手里用的不是剑,要不然你们可能都死了,也幸亏不是剑,所以我才有机会询问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的东西在哪里能否还给我?”
跟了年轻人一路的杀手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能够看得出那双眼睛中尽是惶恐,他们此行以为是一场狂欢,没想到迎来了一场噩梦。
“不说话,那没办法了,我只好一个一个杀了!”说着年轻人夺过了四人中其中一人的的剑,随后挑开了四人脸上的‘遮羞布’。
四人本能想要躲闪,可是他们那里动的了身。
“现在你们的身份已经全部暴露了,所以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没有妻儿老母,不然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从身手上来看,这些人最多只是些三流的刺客,根本没有顶级刺客那般忘我无情,这些人一定是有血有肉之人。年轻人的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几个人的死穴。
剑横在了刺客的肩头,剑光很冷通透,剑身上这张脸有些阴沉,他的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缝上了。
“你是哑巴?”
这个人竟然是个哑巴,年轻人没有想到,而后他发现这四个杀手中有三个是哑巴,哑巴怎么开口说话?
哑巴当然说不了话,但刚才年轻人明明听到了两声极为叫嚣狂傲的声音,现在他已经分辨出来那个人是谁了,这个人只有三十出头,微胖,大大的脸盘上有两撇胡子,这两撇胡子不禁让年轻人想起了一个人,可这个人圆圆的脸盘,微微突出的肚子很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你就是那个会开口说话的正常人?”
圆脸盘闭上双目,似乎认栽了,似乎这几个人当中只有这个人算得上是硬骨头,可也只有这个硬骨头长了舌头。
“看来你是个硬骨头,不吃点苦头应该不会交代。”圆脸胖子的眼神更不屑了,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他便开说话了。
“你能不能不要剪我的头发,剃我的胡子,刮我的眉毛。”
现在年轻人面前的这个大圆盘脸更圆了,他的脸上一根毛都没有,此刻他就像是宁静夜空下的一轮明月,光滑照人。
“这个头型实在是太配你,所以,实在是没忍住。”年轻人见到自己的杰作不禁大笑,身体前后摇摆不定。不仅年轻人笑了,就连一旁的三位哑巴也发出咯咯咯的鸭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替人剃度,或许没有比这更羞辱人的事情了,可他眼前的这个人真是硬骨头,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在说话了。
“你真的以为你们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们是谁嘛?”这时年轻人脸色一正,全无嘻哈之色。
“你们三个人用的剑法虽然凌乱,却是上好的杀人剑法。”说着年轻人走到了刚刚剃度的光头面前,“而你却是不同了,为了快速杀人,你竟然使出了一招破空剑。”
听到破空剑三字,光头突然脸色大变。
“破空剑本是司徒家剑圣一脉的绝学,很少人有人知道,不巧,我见过。为了杀人你无意间暴露,所以你一定是司徒家剑圣一脉之人。”年轻人继续说道,“看你的手法很纯熟,出剑的姿势准确无比,应该练了很久。”
年轻人越说,光头脸上的汗越大。
“但是你这姿势虽然对,可是毫无真意。所以我猜测,你可能是司徒家剑圣一脉的某一个仆人,或者是外围人员。接触不到这破空剑的真意,可偏偏又私下偷学,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不伦不类的一剑。”
一眼道破玄机,光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如果我把你送到司徒家那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年轻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光头,偷学武功乃是武人大忌,也是江湖规矩,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祸及满门。
“你想要我怎么样?”光头咬牙问道。
“很简单,回答我,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年轻人问道。
光头低头。
“我很有耐心,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茫茫长夜,无处可去,年轻人自然有足够的耐性。
沉默是最慢的煎熬,或许是熬得太久,光头终于缓缓抬头,目光望向那三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冷声道:“我可以说出来,但是我要三个人的命。”
自己想要活命那必须让自己的的生命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既然这三个人都知道到自己出自司徒府,那么这三个人就都应该死。
屋外冷风呼啸,屋内却有人汗流浃背。
那三个哑巴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摇头晃脑神色无比慌张凌乱,他们似乎想要辩解,可惜的是,他们发出的声音不仅听不懂,而且比鸭叫的还难听。年轻人很快就用碎布封住了他们的口。
随后,年轻人指了指那三个只能过摇头晃脑的哑巴说道:“现在他们是你的了。你回答了问题就可以带走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解开我的穴道,你认为我能跑出你的手掌心?”光头想要行动自如,却被年轻人无情打断,“你没有任何谈条件资本,只能选择相信我。”
光头眉心一皱,眼神来回闪动,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张口了,可这一张口,几乎要了他的命。
屋顶突然飞出来十六柄飞刀,目标只有一个位子,就是光头。
屋顶上竟然有人,年轻人没有洞悉,其他人也没有发现,可见此人身法之高,足以让人侧目。
那人就是幕后主使?
年轻人是这么猜想,也准备印证。
可飞刀很快,十六个方位,十六个角度,各个刁钻。任凭年轻人的身法诡谲,竟然也只击退了十五支,有一只非常准的落在了光头的上空,若不是光头自己脑袋晃了一下,估计这一下会正中眉心。
抵挡完飞刀,年轻人这才抬眼望去,飞刀所来之处,赫然是屋顶天窗,此时被人掀开了一张瓦片,有细雨不断滴答滑落。
追赶怕是不能了,为了救人他错过了最佳追赶时机。若是在平日里,还能够追上一二,可在漫天大雨在黑夜中想要追寻一个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值得庆幸的是,光头还活着。但不幸的是,当时飞刀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年轻人也很努力的弹开了,可他并不能够保全所有人的安全。弹开的飞刀射中其中一名黑衣人,虽然只是在黑衣人的小腿上花开了一个小口子,那名黑衣人还是死了。刀上淬了毒,而且剧毒无比。
这本事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能怪那名想要灭口的人太过于歹毒。
光头吓得面无人色,沉闷的呼吸就好像家里死了人,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偏偏他又是一名杀手,能够很快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分辨利弊。
他再也不愿意开口了。
“你真的就不怕我把你送入司徒府?”年轻人似乎也有些急了,因为他也意识到,其实那十六把飞刀只是一个警告,警告的不是他,而是这名光头。那名幕后之人想让光头明白,无论你说与不说你都是个死人了。不同的是,对方知道光头的底细,而年轻人只知道光头可能是司徒府中之人。
“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立马放了你,带上你的家人,今晚,雨夜,你们就远走高飞。”年轻人知道知道光头已经开始权衡利弊了,“就算那人暴露你的底细他也对你毫无办法。”
光头莫名发笑,年轻人有些莫名,霎那间心中升腾不祥之兆。
眯眼细看光头表情,脸色惊变,大喊一声,别!
与此同时,年轻人的手已经捏住了光头的下颚,想让光头的嘴巴禁止咬合。可惜,晚了,光头咬碎了自己一颗牙齿,里面的毒液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
年轻人快速解开光头穴道,想要让光头吐出毒药,可光头的口中只流淌出漆黑的血液。
光头死了,就这么死了?年轻人苦涩一笑,坐在地上,手中树枝丢入火堆之中。
“你们走吧!”
许久之后年轻人缓缓起身,解开了那两个哑巴的穴道,现在这两个哑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死了两个人,这样的结局他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
但其实也不尽然,事实证明,这个光头是司徒府的仆人。
可一念至此,年轻人只觉得心中不安。
司徒府手眼通天,莫不是自己丢弃的那婚书真的进了司徒府,一女嫁二夫,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司徒府为了自身的名誉,已经准备杀人灭口了?
年轻人只觉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