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罗婳一愣,这芈国老说的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看出我是个冒牌货来了?罗婳赶忙想说点什么来打消芈国老的疑惑。
还没等她想出点儿什么理由,就被芈景差挥手打断了。
“行啦丫头,你就别装了,我都把那闲杂人等支出去了,你不用担心你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
瞧你这老头说的,我不就是害怕你知道嘛,罗婳心里暗自腹诽,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诚诚恳恳,表现出一副惊讶、无辜、且任人宰割的样子来。
“那……国老大人是怎么看出来我并非是河阳公主的呢?民女还以为自己瞒过了大家。”
“哈哈哈,还是那句话,不要觉得我是老糊涂啦,我在这珊卯国的官场里沉浮了四十余年,这看人的本领可是一绝。”芈景差用餐刀插起了一块烤鱼塞到了嘴里,随后玩味的看着罗婳,“更何况,你别忘了芈氏一族是以什么而著名的,也许你的容貌和气质可以模仿,但是你‘魂’上的气息可是掩盖不了的。”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学吗?爱了爱了。罗婳还是头一次看到活生生且靠谱的“神棍”,说起来,兴于楚地的芈氏一族的确是以巫祈祝祷之术闻名于珊卯国。有诗云:“潭潭村鼓隔溪闻,楚巫歌舞送迎神”,楚地之民尚鬼神好筮卜,本来这只是地方风俗,却因为芈氏与先皇的结盟而流传到了全国,如今,无论是钦天司中的通天巫,还是一年一度的傩戏驱鬼,都有着楚地文化的影子,甚至有人说,先皇之所以能的天下,全是仗着芈氏一族那可通鬼神的力量。
罗婳仔细的掂量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秘密迟早也会暴露,不如现在先透露给这个“外公”,毕竟经过刚才的接触,她觉得这个芈景差应该不是坏人——至少不那么坏。于是她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如何丧身到如何魂穿,从进殿面圣到梦中相会,把她的奇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唔……”听了罗婳的“供词”,芈景差捻着胡须沉吟了半天,这种事情过于天马行空,就算是他,也是闻所未闻,更令他感到伤心的是,在自己惟一的女儿去世之后,自己的外孙女居然也意外的殒命了,只留下了眼前这个似是而非的一脸傻笑的“残渣”。芈景差当然是不想去相信了,但无论是从他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还是从他“望气”的经验来看,罗婳说的句句属实。
他思考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罢,时也运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你这丫头能到此处,怕也是天意,老夫这就指点你一二,也方便你日后的行动。”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前辈传功的桥段吗?罗婳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知道这芈景差要指点我什么呢?看他这么魁梧,可能也是习武之人,难道要教我一套秘传的剑法,芈氏一族都是巫祈祝祷的好手,教给我一族的不传之秘术也是有可能的嘛。
罗婳正在胡思乱想中,芈景差拿出了一个展开的画轴,放到了她的面前。只见画轴上画着一个女子的形象,身着曲裾,头带方冠,腰佩金刀,足踏禹步,秀目垂髾,楚楚动人,既有红妆之妩媚,又有武装之威仪。
诶?让我看这个做什么?说好的秘籍呢?罗婳疑惑地看向芈景差。
看罗婳没什么反应,芈景差叹了一口气。
“不怪你,这幅画上画的是玉儿的母亲,也就是孝文皇后,这是她进宫之前的样子。”
哦,罗婳明白了,在刘楚玉的记忆中,孝文皇后一直是穿着宫服,而且面常露忧愁之色,身体也不是很好,和画上这种锦衣华服,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径庭,自然是难以认出了。
芈景差用手抚摸着这幅画,苍老的手指划过纸面,微微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幅画还是她十五岁成人礼那一年找人画的呢,老夫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深宫禁地平时难见女儿一面,只好看看画以慰相思啊。丫头,你知道我女儿在进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罗婳当然知道了,孝文皇后年轻时候的事迹简直堪称传奇,不仅在宫内,在街头巷尾也有流传。她天资聪颖,年方十二就精通族中的大量秘术,筮卜无一不中,祝祷无一不灵,族中长辈都打算在她成人之后推举她为大巫祝——其年龄之小,是族内前所未有的。
谁知在成人礼之后的那一个晚上,她失踪了,族中发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怎么也打探不到蛛丝马迹,作为父亲的芈景差知道,自己的女儿本领高深,自然有办法掩盖自己的行踪,正所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可是在一个月后,令芈景差大跌眼镜的情况出现了——他的女儿回来了,跟在她身边的,居然是年轻的太子。原来在成人礼的那一晚,她遇见了微服出巡的太子,也许是两情相悦吧,两个年轻人连夜走出了芈族的封地,径直回京师去了。如今她回来,也只是向芈景差等人告知,自己将辅佐年轻的太子成就霸业,请长辈们不必挂心诸如此类。
芈景差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倒不是他思想有多开明——一想到女儿私奔,做出如此有辱门楣的举动,他都恨不得活撕了这个太子。只是这次女儿回来,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鸣锣敲鼓,吹吹打打,当时的皇帝还特意写了一块“佳偶天成”的匾,大喇喇的沿街抬了过去,就差没贴着百姓的耳朵大喊“大巫祝和太子私奔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芈氏一族也不好再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了。虽说这天下有他们半份,但终归是刘家的,撕破了皇家的脸皮,就真的不好办了。后来,太子成了当今皇帝,芈景差的女儿,也就成了孝文皇后。
“往事依稀浑是梦,都随风遇到心头啊”芈景差喃喃自语道。
故事的确很精彩,只是和我此次出行有什么关系吗?鉴于现场的气氛,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家族里的人都同意我女儿进宫吗?”
“国老大人您刚才不是说原因了吗?”
芈景差摇了摇头。
“那只是一方面,可以写在书上的那一个方面,对于我们芈氏一族来说,还有一个更深的理由。”
“愿闻其详。”
芈景差撩起了耳边花白的头发。
“丫头,你且来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