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景王府门前正上演着一出拙劣的戏剧。
“张嬷嬷，你过去虽然是王妃的二把手，但到了今天，你也不过是路边的一个穷乞婆而已。”守门的丁司嘲笑着说：“想当初你离开王府的时候，王妃派人交给你的那个包袱里装了多少金银？你倒好，不光一分一毫都没分给我们众人，反倒短短的几天就花得精光。”
“现在你钱花光了，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回来找王妃，是想讨口饭吃，还是卑躬屈膝地认错，想着能回到王府继续做你的二把手？”丁司嘴脸极为丑恶，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我猜，你这是还没睡醒吧？”
“哈哈哈……”站在一旁的章进被丁司的话逗得捧腹大笑，两个人在王府门前笑成一团，全无亲王府门卫应当有的严肃。
张嬷嬷气得涨红了脸，正要出言驳斥时，想起与郡主相见时的对话，只得咽下这口气。
昨日，张嬷嬷按照‘王妃’的吩咐来到约定的地点时，见到的却是郡主赵语雁。她本以为自己弄错了时间，郡主却主动走上来对她匆匆说了几句话。
也正是这几句话让张嬷嬷信任语雁，下定决定要进王府去听王妃的差遣。
她在王府这二十年来，府里的大小下人是个什么秉性也大多有数。明白在这两个人面前一切理由都不如‘钱’这个字好使。
“丁司，章进。你们两个身为门卫，月钱也不过几钱碎银罢了。若老身能进得了王府，管教你们两兄弟一人得上一两银子，权作彩头。”
“一两银子？！”丁司一听不免贪心大动，他刚想开口应承下来，被章进一把拽到了旁边。
“张嬷嬷，一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兄弟两个，你怕不是真的老糊涂了？”章进挡在张嬷嬷面前，高达八尺的魁梧身躯犹如一座肉墙。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在亲王府混饭吃的人，区区一两银子就想买通我们放你进去，你这是看不起谁呢？我们？还是默认赶你出去的王妃？还是下令将你驱逐出府的季宰相？”
张嬷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幸好这时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否则她可能会当场发作。
“章进，你刚来王府时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娃娃，能在王府里留到今天，其中可少不了老身替你说的好话，你可不要忘了！”
“哼，哈哈哈……”章进故作夸张地笑了几声，“张嬷嬷，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就是你劝王妃把我驱逐出府，为的就是我在后厨多拿了几块馒头。”
“我当时才只有十四岁，饿的半死。王妃叫你带我去后厨拿一个馒头，你真就只拿了一个。”章进拽过丁司，‘义愤填膺’地说：“丁司，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做了这种事以后还敢来我这里说她对我有恩？笑话！”
丁司一脸茫然地被扯过来，他不想讨论究竟谁对谁错，更不关心张嬷嬷到底是否有恩于章进，他只想要那说好的一两银子。
章进见丁司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明白指望不上他帮嘴，只能靠自己想办法狠敲张嬷嬷一笔——他猜测，张嬷嬷绝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内把王妃赏给她的那些银两都花光。
章进心想：“这婆子平常在府里作威作福、吆五喝六，今天她落魄了，落在老子手里，岂能轻易放过？怎么说也要扒她层皮下来，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赵郡主既然已经与王妃言和，那么她嘱咐的事情自然就是王妃要我做的事情。”张嬷嬷暗想：“果真如此，那么这件事就必须把它做好，才能对得起王妃对我的诸多恩泽。”
张嬷嬷觉得，既然自己的金银都是王妃恩赐，那么将它们用于王妃嘱托的事也是自然之理。
张嬷嬷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她是死忠，死心塌地地跟随季月心。只要是她认为可以帮到季月心的事情，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做，二十年来始终如一。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她如何令赵语雁不悦，语雁都从未想过要真的报复她，赵语雁明白她不只是死忠，还是愚忠。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从未接触过知识和文化，自幼在大户家里做仆从的人而言，忠诚已经是极为宝贵的品质，已经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章进，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废话，直说吧，要多少银子才肯放老身进去？”
章进像狐狸一样奸猾地笑了起来，他靠近张嬷嬷，弯下腰对着张嬷嬷的耳朵低声说道。“王妃赏你的，全部拿来，至于丁司那边，我自去对他说。”
“好。”张嬷嬷脸色煞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她不曾结婚，更无儿女，如今被逐出王府，王妃赏赐的这些银子不只是她的棺材本，更是王妃的恩泽体现。
如今要把这些银子全部交给章进这样一个小人，说不气、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等我从王府里出来就带你去取银子。”
“不行。”章进当即朝张嬷嬷伸出一只手。“不拿来银子，你就不要想进这个王府的门。”
“章进，老身并非没脸没皮的人，现在要进王府，自然是有重要事要做，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张嬷嬷，不是我得寸进尺，而是你得寸进尺。”章进得意地说，“你今天是有事要来求我，我没把你当做要饭的轰走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可以指着鼻子骂我的嬷嬷么？呸！”
“张嬷嬷，你想进去倒也简单，只要交钱，我们两兄弟自然不会再难为你。”提到要钱，丁司终于有了精气神，“你现在回去把钱拿来，这件事自然好说。”
“你们——”张嬷嬷七窍生烟，用手指着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两个势利小人，气得说不出话。
张嬷嬷已经落魄，即使是两个看大门的下人，也毕竟是王府的人。自己只是商户家里一个老佣人，哪里能和他们作对呢？
更何况，回王府这件事要是被季宰相知道了，自己恐怕连清阳郡都待不下去。
“张嬷嬷，现在王府里因为我的婚姻事已经乱成了一团，爹和嫡母也有意见相左。现在能缓和这些冲突的，也只有你了。怕你不信，我找嫡母要了一件信物，你拿去留着吧。”
赵语雁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张嬷嬷不禁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玉簪，心想无论如何都得把王妃委托自己的事情做完才行。
“你们等着，老身这就去取银子。”张嬷嬷狠下心来，准备回去拿钱来买通这两个小人。
“慢着！”
随着清脆悦耳的人声落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