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张嬷嬷顿时觉得自己如释重负。拦在她面前的章进、丁司二人却瞬间变了脸色。
在王府中待过几个月,就一定会对这个悦耳的声音印象深刻,因为它的主人正是‘绛衣郡主’赵语雁。
“章进,丁司,你们两个如果不想好好守门的话,我可以报知父王,让他换个人来做。”赵语雁打心里恨透了这些得势不饶人的市侩小人,黑着脸说道:“放在一个月前,你们敢这样和她说话吗?”
“郡,郡主……”章进和丁司瞬间从吃人的狐狸和豺狼变成了温顺的家犬,对着赵语雁摇尾乞怜道:“您有所不知,在阶下站着的这个不是别人,她可是张嬷嬷啊。”
“张嬷嬷怎么了?”语雁盯着这两个人,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张嬷嬷当初可没少从中作梗啊!”章进慌忙解释:“郡主可能不知道,但小的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张嬷嬷无数次在王妃面前说您的坏话,还有几次您想出府游玩,也是张嬷嬷告的密。”
“对,对。”丁司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帮衬着章进说:“小的们也是对这些事打抱不平,想替您出口恶气,所以才故意刁难她。不管她给不给钱,小的都绝对不会放她进府的!”
赵语雁一言不发,静静地瞪着两个人。时间缓慢地流淌着,每一秒对于章进和丁司二人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章进恨不能回头一耳光抽死丁司,如果丁司不开口,很可能郡主还没有听见他们两个找张嬷嬷要贿赂的事,现在丁司一开口,所有的事都暴露无遗。
“张嬷嬷,你远来至此,多有不易。”赵语雁考虑再三,不想和这两个人多费口舌,径直走向张嬷嬷道:“今日叫你前来,为的是把你留下的那些东西都收拾清楚,你随我来吧。”
尽管章、丁二人行事龌龊,但他们刚刚说的有关张嬷嬷的事倒是事情。张嬷嬷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被郡主痛骂一顿,得到的却是赵语雁的礼遇。
张嬷嬷感慨万千,又不便说出真情,只得对赵语雁深深鞠了一躬,口中道:“老身……谢过郡主。”
临迈过府门时,赵语雁停顿了一下,对跟着自己一同前来的两个护卫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丁、章二人去张管家那里,就说传娘的命令,赏他们三十脊杖,轰出王府。”
“郡主……”两个护卫面带难色,“这件事最好还是报知王爷吧?”
“你们可以去问一问爹,他一定会赞成的。”赵语雁说罢,一甩衣袖带着张嬷嬷往望月阁方向走去了。
“二位,走吧?”
丁、章二人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两个护卫拽去了管家张成面前,将方才所说的事如实复述一遍,又问:“张管家,依你之见,这件事是否等宾客走后报知王爷再做决断?”
张成摇摇头,“不必了。郡主如此惩罚也是有理由的,王府规矩,但凡遇到仗势欺人的下人,一律三十脊杖,逐出王府。水火棍就在这里,有劳二位了。”
两个护卫点头,松开章、丁二人便去取水火棍。丁司吓得肝胆俱裂,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章进仗着自己身高力壮,上前一步扯住张成。
“张管家,那张嬷嬷可是季宰相亲口命令不能进王府的,小的也是奉公行事,你就网开一面——”
张成丝毫不怕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章进,甩开他的手道:“章进,你这是咎由自取。”
章进一愣,见两个护卫拿着水火棍过来,已是狗急跳墙,大叫一声冲向两个护卫,捏起拳头便打。
一个护卫丢掉水火棍,左手接住章进拳头顺势向后,右手骤然出拳,正打在章进臂肘处,只听‘咔’的一声,章进右臂关节挫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张成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身后传来一声声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声和惨叫声,他也早已习以为常。
另一边,赵语雁领着张嬷嬷到了望月阁下,附近的下人早已被季月心借故调走,四处清净无人。张嬷嬷看着自己熟悉无比的园林和楼阁,不禁落下两滴浊泪。
“嫡母,张嬷嬷来了。”赵语雁率先攀上楼梯,低声道。
“嗯,辛苦你了。”季月心点点头,看向楼梯口方向,正好看到刚走上来的张嬷嬷。
四目相对,张嬷嬷顿觉眼睛酸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不起,哽咽道:“老奴张氏,给夫人添麻烦了……”
季月心看着张嬷嬷,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不由得也红了眼圈,忙转过头道:“起来吧,这里没有别人。”
“夫人……”张嬷嬷两眼泪流,不敢抬头看季月心,“老奴已无颜面见您,只能如此……”
赵语雁也十分不忍,想起自己一度想过要找外公告状,感到一阵阵的内疚。
“唉……”季月心长叹一声,“张氏,你在外这几日过得可好?”
张嬷嬷保持着叩头的姿势轻轻摇了摇头,“夫人,老奴无论怎样都是咎由自取,今日不嫌羞愧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听夫人的差遣。”
“好吧……张氏,这次找你做的事怕是有些凶险,这一点想必语雁在昨日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愿意做么?”
“老奴愿意。”张嬷嬷一点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季月心点头道:“其一:在外寻些泼皮无赖,给他们些铜钱碎银,叫他们散播郡主并未许配任何人的事,把这几日的谣言冲散了它。”
季月心从桌上拿起一个封好的竹筒,赵语雁接过它递到张嬷嬷手中。季月心才说:“其二:寻个顺路的商人或信客,将这封信寄去梁州。”
“其三:前两件事办妥之后,我要你寻个时间去驿馆,找季潇湘,质问他为何要将王府里的事告诉我爹,和他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这件事最为凶险,却也不是十分重要。潇湘心性叵测,他能做出什么来都说不准。所以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做,大可以不做,要做,就要把事情闹大,这样才能让爹知道。”
“如果能借清阳官员之手,通过驿站飞马传书去燕京,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
说完,季月心有些紧张地看着张嬷嬷,“张氏,这第三件事过于凶险,若非我和语雁已无别的主意,实在不该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