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寻求石钟山发声之奥妙,月夜泊舟绝壁,终得之,欣慰之余,长叹:“噌洪者,周景王之无射也;款坎镗塔者,魏献子之歌钟也。”曾经私底下暗自琢磨,“噌洪并款坎镗塔”到底相仿现实中的哪种声音,该用哪些词才能传神出苏东坡当时的感受?遍查典籍,众说纷纭,而更多的“文译白”中也只是着力于对声音的解释,至于声音本身的节奏、韵律、调谱等等,则完全托付给了读者的想象;还有更省事的译者,直接套用原词得了,见仁见智,全在读者自己。难道古人描述的声音今世已经绝灭?如若不然,为何枯肠索尽竟寻不到一个等同的辞藻?这无由中生出的烦恼就刻在了无限的寻找之中。
无独有偶,《老残游记》中,刘鄂极尽渲染之能事,让一对说书的姊妹花的表演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真个应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听”的雅意。“绕梁三日”是个什么样概念,这不难诠释,但要形象体现那种声音,具体表现出它的形式和质地,试问能有几人?或许声音就只能听,只能想,只能机械般的模仿,却永远无法找到它自己的语言,去描绘、去表述!
上天常常是公平的,它掠夺了我们对声音的表述才能,却给了我们对声音独特的领悟力。当一个声音走近,朦胧的感觉就有了几份真切,脑海里不知不觉在用声音勾画着、填充着,模糊的轮廓日渐清晰,而在这声音的光环中,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就出现在你眼前,就这样,我知道了声音的魅力。
无端的猜测是徒劳的,但人们喜欢这种毫无结果的过程。一半是猜测一半是想象,唯一的依据就是这半空中飘来的几屡如风如歌的声音。犹如雨打在身上,你抬头,想辨出是那朵云。也许这无关紧要,你却仍乐此不疲,周而复始,继续下去。
这样,也许就有了梦,就有了失意,就有了落寞,就有了时时让你想起的理由。“不是我的错,是月亮惹的祸…”你不妨也为自己推脱:不是我的错,是声音惹的祸,谁叫它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