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你泡茶给我们喝吧。”凌霄不想初晴那么局促，给她找一点事干，还能让大家都觉得放松一点。
“嗯。”初晴本来就生的一双笑眼，这时候更是眼梢嘴角都缀了笑，她回身去拿茶具茶叶，莫莫偷偷的看她，觉得她好像是在游动一样，所有的动作都带着弧度。
莫莫又斜眼偷看凌霄，见他并没有看初晴，却是把视线转到窗子外面，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莫莫想了想，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凌霄在泡茶给自己喝，有了初晴在旁边服侍，这才惊觉凌霄可是凌府的小少爷，平时怎么会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层，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一样。
“少爷，您尝尝？”初晴切切的斟了杯茶递送给凌霄，凌霄接了过去，却是转手递给了莫莫，“莫莫，渴了没有？”
“我不渴。”莫莫摇了摇手，看凌霄没有要收回的样子，只好接了。不经意似的看了眼初晴，见她正低着头倒第二杯。
“不渴也要喝，等你觉得渴的时候，身体已经缺水了。”凌霄振振有词的说着，还比着手势让莫莫把茶喝掉。
“少爷，这个给您。”初晴的语调轻柔的像是掬在手心中的一汪水，莫莫却听得从里到外的不舒服，她偷偷的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没有试出声音。
“嗯，不错不错。”凌霄浅酌了一口，“你自己怎么不喝。”
“我……我……”
“再倒两杯。”凌霄不容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莫莫一口把茶杯中的茶喝干，把杯子往小木桌上一放，跪爬到门边，开门坐到外面去了。凌霄愣了一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当是莫莫在这车里憋闷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莫莫嘟着小嘴坐在车夫的旁边，车夫看了她一眼，没言语，却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莫莫扶坐在马车上，车子正走在通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在这林林总总的店面中，药铺的古旧是很显眼的，莫莫遥遥的将手一指，所指的那间药铺足足有两层楼，气派和规模是其他所不能及，不过莫莫却没有抱什么希望，想那凌江楚日子过的贫寒，就算用到药材，大概也不能到这种药铺来买。想是这么想的，车还没停稳，她却先跳了下来，好像心中有一团急躁，拱着她，让她也迫切起来。
还没等凌霄和初晴下车，莫莫已经从店里走了出来，看神情就知道，并没有打听到凌江楚的消息。
“没关系的，这种规模的药铺本来就可能性不大。”凌霄见莫莫情绪不高，还以为她是因为在这里没有找到凌江楚所以有些不高兴了，虽然奇怪，但也好言劝慰着，莫莫不说话，又跳回到车夫旁边，也不进到车里去，背对着凌霄，明知道他在看自己，也没有要回头答话的意思。凌霄纳闷的看了她一阵儿，折身回去了。
“莫莫小姐怎么了？”闹市中车走不快，车夫悠悠逛逛的闲坐在一边，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莫莫问，却把莫莫问的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半天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怎么样。
“莫莫小姐要是不喜欢，我们送她走就是了。”
“没有。”莫莫忙着摆手，心里却也在自问，难道我是因为不喜欢初晴么，可是当初看她被欺负，又为什么会那么义愤填膺。而且初晴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不可能得罪了自己，为什么自己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股骇浪在不停的翻腾，就算是不看她，知道她在旁边都觉得坐立难安。难以躲避的烦躁笼罩在莫莫的心头，她想甩甩不掉，想逃无处逃，这股无法名状的烦躁缠绕着她，参杂在她所有的思绪中，无论让自己想什么，好像都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上面来，像是河流中的浮沙，翻卷着打着旋儿，想让它沉底，却偏偏只略微沾了一沾就又漂了起来。想要筛掉它，却更是无穷无尽，捞也捞不干净。莫莫绞着自己的手指，不觉得紧皱了眉头。
“莫莫，想偷懒啊。”凌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莫莫身后探出头来，伸手假意推了她一下，莫莫正发呆，被凌霄这么一推，差一点掉下车去，她这一晃神不要紧，倒是也把凌霄吓了一跳，慌着一挽她的腰才将她揽到怀中，“你吓死我了，干嘛，灵魂出窍啊你。”
“没有。”莫莫挣脱出凌霄的怀抱，她绯红了脸，垂着头不敢看凌霄，唯恐那欲从身体里蹦跳出来心脏被他察觉到。
“干什么？落落寡欢的样子，你饿了啊？”凌霄不知好歹的凑过来，虽然刚才的举动有所逾越，但是那也是迫不得已啊，再说这一路来，凌霄和莫莫朝夕相对，关系已经不比常人，再怎么也不会因为刚才那么一下就生气吧，“你今天从刚才开始就怪里怪气的，你哪里不舒服么？”凌霄说着就去拉莫莫的手，他当医生的好像已经习惯了，遇到这种情况就想要给人家把脉。
“没有。”莫莫也搞不清楚自己在生什么气，是在生初晴的气？可初晴也没有招惹到她，刚才还好心的给自己泡茶喝。那是在生凌霄的气？凌霄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莫莫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一团莫名其妙的怒气给纠缠住了，这团怒气只是找错了人，所以自己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想要发脾气。她也不理凌霄追在身后关切的眼神，从车上跳下来，抬头再看，才发现马车正停在一个小药铺的前面，这药铺不大，招牌也残破，看起来脏兮兮的，可却让莫莫的心中升起了希望，这样的药铺才可能是凌江楚会来的地方。
她怀着急切的心几乎是小跑进药铺，药铺中的伙计见了她也不觉得奇怪，可能来这抓药的人多也是心情急迫吧。
“小姐，请问要抓什么药？”小伙计正在扫地，这时候以为莫莫是来抓药的，放下了扫帚想要转到柜台后面去，听到了莫莫的话才停住了脚步。
“这位小哥，我是想跟您打听个人。”莫莫稍施了一礼，求人的时候自然是态度越谦卑越好办事。
“哦，请问是什么事？”虽然并不是买药来的，但莫莫生的机灵漂亮，让人一看就不自觉的喜欢上几分，再加上又恭敬有礼，小伙计对她也平添了几分好感，话说的也和软起来。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叫凌江楚的人。”
“光说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这人多大岁数，长的怎么样，或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我们这是卖药的地方，就算是熟客，也不是各个都知道姓名。”小伙计想了想有点抱歉的说。
“这个人我也不知道长相。”莫莫咬了下嘴唇，“不过他有些痴痴傻傻的，他还有个儿子，也和他一样。”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印象。”小伙计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穷哈哈的，买什么都要讲价钱，还带了个傻儿子。”莫莫听了他说这样的话，已经喜上了眉梢，连刚才的那些烦闷都暂时抛到脑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叫凌江楚。”
“请问，他什么时候来过，你知道他现在去什么地方了么？”莫莫巴巴的看着小伙计，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的魂儿抓进去一样，小伙计也不觉得看失了神。
“前几天还来过，要买几味药，可惜又没钱，小姐您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店铺，来的也多是这样的人，又穷又急，我们又不能各个都赊。”小伙计挠了挠头，“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施舍不起，如果各个都白拿，我们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那他……”
“小姐再去其他的几家药铺碰碰运气，从我们这没赊到，大概会去街角的那家。”小伙计从店里探出半个身子，向着不远处指了一指，莫莫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发现那有一家同样落魄的铺子，莫莫向小伙计道了谢，也没有和凌霄他们几个解释，就急急的跑了过去，凌霄看了她的神色，知道这事情有转机，也忙招呼着车夫赶着车马追过去，自己则先跳下马车，跟在莫莫的后面。
“怎么？找到凌江楚了？”凌霄几步追上莫莫，边跑边问。
“还不知道是不是，不过不会那么凑巧吧。”两个人几步跑进药铺，还不等莫莫开口，凌霄就急着抓了个小伙计，那小伙计也被抓的一愣，但见凌霄形容装扮不凡，态度就先谦和了三分，“小伙计，我向您打听个人。”
“这位少爷别着急，再怎么着急话不也得一句一句的说。”小伙计说话慢条斯理的，莫莫忙抢道，“请问小哥见没见过一个半疯半傻的人来抓药，还带了个傻瓜儿子。”莫莫着急，哪还顾得上妆点自己的用词。
“哦，我当是问谁，你说是那个老疯子啊，当然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去哪了？”莫莫倒豆子一样，也没察觉凌霄正紧抓着她的手，同样一副期待的神情。
“两位别着急，前几天见过的，又要来赊药，我们也不是没赊给他过，可是他总也没有银子还，我们……”小伙计好像怕两个人怪罪他一样，慌着开脱，却被莫莫抓住了衣袖，“这位小哥，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又没钱来买药，这城里哪里还有药铺肯赊药给他，大概去山上采药去了吧，他以前也这样过，万不得已的时候会采些药来换。”
“那他还在这里！”莫莫喜得眼泛泪花，紧紧的抓了凌霄的手，“我们找到凌江楚了，我们找到凌江楚了。”她跳着脚，欢喜的像个孩子，她的眼睛里，她的脸上，瞬间的焕发出光彩来，像是采撷了阳光溶进了她的身体里面。凌霄不觉看的痴了，他的视线，他的心思，幻化成丝丝缕缕的线，每一根都系在莫莫的身上。
“我们这就去找他，这就去找他吧。”莫莫摇着凌霄的手，脸上兴奋的浮起一片红云。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找他，一定要找他出来。”凌霄拍了拍莫莫的手，“小哥，你知不知道他常去哪里采药？”
“隐仙山啊，几位是外地来的吧，咱们通州的隐仙山在这附近还是小有些名气的。”小伙计还自顾自的说着，凌霄和莫莫听了隐仙山几个字，早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再看隐仙山，心中的那份期待，已经被放大了无数倍，莫莫并没觉得自己眼神如炬，可是她眼中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却都仿佛带了光泽，像被日月之辉浸染过一样。日已过午，天空是宝石一样的湛蓝，有大朵大朵雪白的云沉甸甸的缀在苍穹之上。风景像是孩童的画笔描绘出来的，充满了欢喜和希望。马车还没停稳，莫莫就一跃而下，刚要拔腿往山里跑却被凌霄一把抓住了肩膀。
“莫莫，你别着急。”凌霄的眼神柔情如水，温暖的笑笼罩着莫莫，让她觉得安心，让她觉得舒缓。凌霄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隐仙山也跑不了，那凌江楚他也跑不了，我们总要想想要怎么找，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找，你这样一头撞过去，万一找不到反倒迷了路就麻烦了。”
莫莫被凌霄扶着，心神都静了下来，她望着凌霄，“我听你的。”她对他的信任，是完完全全的，不留一丝余地。
“我们先去凌江楚住的地方，万一他已经采了药回来了呢，这一路上也许也能遇到他，再说，他带着那样的儿子，不太可能会露宿在外面，就算在路上没有遇到，我们再绕着他的房子找，这山虽然不高，却也有些险，他应该不会去太危险的地方，这样找，我们才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凌江楚找到。”
“嗯。”莫莫重重的点了点头，“那走么？”
“今天我们再去可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要多备点水和干粮。”凌霄回头一指马车，却发现初晴正提了两个布包从马车里出来，见凌霄他们都在看自己，甜甜的一笑，举了举手里的布包，“少爷，小姐，我备了足足五天份的干粮，虽然不怎么好吃，但顶饿，只能委屈你们了。”
莫莫抢了几步来到初晴的近前，伸手要接布包，初晴却并没有要给的意思，莫莫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小姐，还是我背着吧。”初晴把布包背在肩上，手里还抱了一个，“我看起来不顶事，却挺有力气的。”
“她……”莫莫转过头来看凌霄，用手指着初晴，脸上的神情参杂着疑惑和不快，却并没有对初晴说什么。
“初晴，你就别跟去了。”凌霄走过来要接初晴的包裹，却看到初晴一脸难过的看了看莫莫又看了看自己，没有把包裹递过来的意思，眼角却泛着泪光，像是有说不出的委屈藏在里面。
“少爷，小姐，你们是不是嫌初晴太蠢笨，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啊。”初晴带着哭腔，十足的小女子娇柔的一面。
“不……不是。”凌霄摆了摆手，又看了眼莫莫，见莫莫没什么反应，只好又伸手去拿初晴的包裹，却被初晴闪了下身子躲开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一路上可能会很累，你……你可能会吃不消。”见初晴瘪了嘴，忙又接道：“毕竟你的身子骨太过单薄，如果累病了，我们还要停下来照顾你……”
还没等凌霄说完，初晴却更抓紧了包裹，“少爷，虽然我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我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出身，粗笨活计也都做过的，怎么会累病呢，如果让少爷小姐自己上山，我却留在这里享福，让我怎么坐的住。”凌霄被说的没了主意，只好求救似的看向莫莫。
“算了，她想去就带着她去吧。”莫莫转身往山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凌哥哥，我们快走吧，我心里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