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树从王三猴那儿回到家里,把一把钱交到千里香手里,说:“月月红的医药费、营养费我要来了,你拿着吧。”
“到卫生院看病钱不是你付的吗?”千里香说。
“那几个钱算什么?”陈大树说,“你买点好的给月月红吃吃,你身体也不好,也需要营养。”
“怎么能要你付钱?”
“就看我同月月红爸的关系,你们有困难我帮一把还不应该的吗?”陈大树说,“你现在可以带月月红回家了,把她身体好好调养调养。”
千里香一听说带月月红回家,一下急了,连忙说:“那不行,我一带月月红回去,王三猴一准来闹。”
“有我在,他敢?”陈大树吼了一声。
“你二十四小时都能看护我们吗?”千里香说,“大树,你做好人就做到底。月月红就放在你这里。”
“月月红是个女孩子,放我这里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们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千里香说。
陈大树想了想,“那好,晚上我叫我姐姐来陪她,白天你到这里多来几趟,我们都辛苦一点,一起照顾她,这一阵让她好好养养伤,安静安静,把她挽救过来。”
他们正说着,陈大树的未婚妻白杉进来。她刚给陈大树织好毛线衣,特地送来。
白杉见到千里香带她的女儿在屋里,很吃惊,问:“她们怎么在这里?”
“我与月月红父亲从小就在一起,是好朋友。月月红从小很懂事,讨人喜欢,今个看她被王三猴打得很惨,胳膊都打断了,我于心不忍,可怜她,就把她接来,还带她到医院看伤。”陈大树心想,把怎样救助月月红的事全盘说出来,白杉一定善解人意,支持他见义勇为,助人为乐。
在场的千里香也知道陈大树正在同白杉谈情说爱,怕白杉误会,连忙向白杉解释:“月月红在大树这里,我也就来了,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白杉在邻村对千里香和月月红母女两生活上细枝末节大体还是了解的,在四乡八邻人眼里月月红招风惹柳,千里香也是不干不净的寡妇。我也是寡妇,陈大树是要她还是要我?月月红疯头疯脑,什么男人都能上,如今把月月红放在这里算什么?时间长了会有好事吗?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陈大树心里怎么想,在搞什么鬼名堂。
初恋的感情是神圣的,甜蜜的,也是脆弱的,稍产生点瑕疵就可能鸡飞蛋打。陈大树和千里香怎么能向白杉解释清楚?
白杉心想:当初我愿意找上陈大树,就是奔他里里外外无牵挂,家庭简单,没有须须叉叉、歪七斜八的事情,真没想到陈大树并没有那么简单,我还没进门就一大摞事情来了,叫人后怕,不寒而栗。我嫁给他,说不定他哪天就会和别的女人好上,把我甩了,叫我欲哭无泪。长疼不如短疼,与此以后不妙,在劫难逃,不如今日了断。她把毛衣往床上一丢,不冷不热地对陈大树说:“你多保重,我走了。”
“怎么来了就走,吃过饭再走吧,我现在就做饭。”陈大树说。
“不用了,你很忙。”白杉转身就走出门外。
“你等等。”陈大树从白杉苦笑的脸上已捕捉到她心中的不快,她一定见千里香和月月红母女俩在我屋里,产生了误会,醋意大发。怎么这样心胸气短?我就怕你产生误会,才主动向你解释,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白杉,我想对你说……”陈大树紧追上几步,在她身后喊着。
白杉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也不想听,头也不回,径直走去,越走越快,地上传来橐槖脚步声。
这不是骗我吗?耍我吗?白杉越想越气,直冲到陈大树姐姐陈桂花家,一进门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桂花被弄得莫名其妙,问:“遇到啥事啦?”
白杉大哭一阵,开始诉说:“大姐,我丈夫死后,这么多年没嫁人,就是想找一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对家庭负责任,有依有靠的男人。”
“是呀,你人也老实,要是找一个浮躁的,云里雾去,摸不到底的人,也对不住你。”
白杉继续说:“大姐,我看你这大姐为人实实在在,勤俭把家,想你弟弟也不会太差。当你托人说这门亲事,我二话没说,一口答应。”
“是呀,你找我弟弟不会吃亏的。”
“大姐,要是你以前说这些话我会全信。你夸你弟弟如何如何好我都感动得流泪,但现在你再把他夸成一枝花,鬼信。”
“到底怎么啦?”陈桂花惊愕地问,“我弟弟到底哪桩事做得不地道,对不住你?”
白杉毫不客气地说:“还是不提你弟弟好了,现在提到你弟弟我心里就会发凉,就会恶心。”
“有这样严重?”陈桂花大惊失色。
“大姐,你要不怕我不给你面子,我就直说了。你弟弟和千里香、月月红母女俩混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是什么人啊,名声从村里臭到村外,你弟弟要是正正派派,能同她们打得火热吗?他们好像是一家人,说起来我都丑,他是要我还是要她们?”
“千里香和月月红会在我弟弟屋里?不可能!白杉你是不是看花了眼?我弟弟绝不是轻佻的人。”陈桂花一口否认。
“你要认为我说谎,你去看看好了。我同你弟弟无缘,我看这事就算了。找我不合适,你还是另给你弟弟找个人家吧。”
白杉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如释负重,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凄苦的微笑。
“白杉,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就叫我弟弟好好向你认个错,下跪,赔礼道歉。”
“用不着了,大姐,谢谢你当初看中我。对不起,我够不上你弟弟的眼光,没有资格做你弟媳妇了。好了,对不起,我没时间陪你,我走了,家里还有事等我回去做。”说着就一阵风走了。
陈桂花站起来,目送白杉远去,然后又冷冷坐到木凳上,神态失落沮丧,自言自语:“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大树不会懵了头吧?”
找他去,问个究竟。陈桂花坐不住了。
到了弟弟家,果然见千里香和月月红在这里,陈桂花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对千里香没好脸色:“我弟弟还是单身,你们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我弟弟想一想。”
千里香被陈桂花没头没脑责备,不知所措,眼睛直发愣。
“不要责怪她们,是我把月月红接过来的。王三猴对她凶恶,我看不下去,再要把月月红放在他那里了,她迟早会死在他手。等王三猴不再找月月红的麻烦,她妈敢把她接回家去的时候,我就让她妈带她回家去。这回是我叫千里香来陪月月红的。”陈大树抢过话来,说,“姐姐,你来正好,我也正准备找你。晚上你也在这里陪月月红,辛苦几天。”
“你考虑真周到啊!为了照顾好她们母女俩,把我也搭上了。”陈桂花刺了弟弟一句。
陈大树没明白姐姐的意思,继续说:“他们遇到困难我帮上一把,让她们母女俩喘息一下,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现在人们不常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们为别人多做善事,积点德,鬼神都不会忘记的。”
“你心肠好,有谁赏识你?”陈桂花越说越激动,“白杉来了,看到你们这场景,很不高兴,肺都气炸了。”
“于大姐就怕白杉误会,不向她反复解释了吗?”陈大树说,“我也仔仔细细向白杉说明情况。”
“解释管屁用,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下家里有两个女人?”陈桂花气得满脸通红,“我托了许多人,求爹爹拜奶奶,热脸擦人家冷屁股,给你找对象,许多人并没有看好你,除年龄大不说还坐过牢。唯独白杉对你感兴趣,但你太不珍惜。”
“我对白杉很好啊!我很珍惜我们的关系。”
“珍惜在哪里?告诉你,就因为她看到月月红和她妈在你这里,同你吹了。”
陈大树一听说白杉同他吹了,发愣了一会,说:“不会吧?”
“不会?她已正式叫我转告你,不同你谈了。”
“她疑心病怎么这样重?见到风就是雨。妈呀,同这样人结婚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陈大树说。
千里香对陈桂花说:“你不要抱怨大树了,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对不起大树,委屈了大树。我想还是我去再向白杉把来龙去脉好好解释解释,消除她误会。”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要去。”陈桂花对千里香说,“不管如何,我弟弟这桩婚事不能让你们搅了。”
“哎,千里香不已经向她解释过了吗?她再去解释也是没有用的,她要相信千里香就不会有疑心了。像白杉这样小心眼,少见多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大树说到这里,精神一下振作起来,脸一扬,“我想好了。吹就吹,不通情达理的,我还不喜要呢。”
陈桂花嘴一撇,说:“你说得轻巧,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许多人一听说你坐过牢,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你还自高自大,还要叫我到哪里去给你找老婆啊?”
陈桂花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月月红反应得出奇的快捷,说:“找不到老婆,我做陈叔叔的老婆。”
月月红这一说,陈大树、陈桂花、千里香都感到非常尴尬和吃惊。
陈大树说:“月月红,不要瞎说。”
“陈叔叔,我就喜欢你,我就嫁给你。”月月红抱着陈大树的大腿。
“月月红,礼貌点。”千里香呵斥月月红。
在场的陈大树姐姐陈桂花见月月红突如其来的异样举止,起初十分诧异,但却又突然提醒了她,使她想起一件事:月月红从小对大树深厚感情还延续到现在,是多么难得。当然那份纯真的感情是出于小辈对长辈的尊敬和爱戴,这与成年的男女相爱、两情相悦是截然不同的。现在弟弟对月月红可怜也好,看重月月红的父亲是老朋友关系也好,但月月红确确实实离不掉弟弟的关照和呵护是现实。与此如此,何不就汤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