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在台下看的实在心痒,忍不住献丑了。”许久未见的项阳霜上台了,叶瑾瑜打起精神,果然,之前的不过是些小虾米,重头戏,都是压轴的,比如那位纹丝不动的玉霜公主,玉婷郡主,丞相家的千金等人。
虽说这项阳霜性格跋扈,但是出身贵族,总是会些东西的,令人抬来笔墨纸砚,手腕清扬,左点右画,似舞蹈一般,不多时,命人搬来一盆水,项阳霜用手沾水,往画上泼去,只见刚才平平无奇的大大小小的墨点,被水晕染开来,似是万花齐放,分外惊艳。
“额,没想到这项阳霜不仅使得一手好鞭子,画画的也可以啊。”
“嗯,最起码比娘子的鬼画符强。”
“你说什么?!”
“娘亲,爹爹说你是鬼画符。”
“你个小兔崽子!”
“厉隋!”
这边三人正闹做一团,台上的项阳霜已经下去了,坐在厉远身边,另一边的明雁初脸色十分难看。
“景皇,既然妹妹开了路,玉霜这当姐姐的不献丑,也是说不过去了。”项玉霜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就比项阳霜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加上这一套说辞,温柔可心,优雅漂亮的形象深入人心,倒是之前的项阳霜,傲慢无礼,恃才傲物,姐姐未出场,就大出风头,算是彻底成了项玉霜的垫脚石。
若是之前,粗枝大叶的项阳霜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姐姐是最温柔善良的,但是现在,听完叶瑾瑜的分析,项阳霜对项玉霜的定位发生了变化,如今项玉霜的这番说辞,在如今的项阳霜耳朵里,就成了项玉霜踩她捧高自己的话。
台下的项阳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要不是厉远在身边,以她的性子,说不定已经站起来了。
项玉霜端庄优雅的走上台,就这项阳霜的画,提起笔,写了一首诗,与画相得益彰,行云流水的书法又让人高看一眼。
“玉霜觉得妹妹这幅画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些什么,还望妹妹不要怪姐姐自作主张。”
“哪里呢,妹妹多谢姐姐还来不及呢。”项阳霜也不是没脑子,知道在这里姐妹二人吵起来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那玉霜公主的才艺呢?”
“既然如此,玉霜献丑了。”
乐声起,数位舞娘珊珊而来,项玉霜站在中间,叶瑾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项玉霜已经换了衣服,现在她身穿白色纱衣,层层叠叠,随风飘扬,似九天下凡的仙子,让在场多数才俊看痴了眼。
多数才俊,当然不包括厉隋,因为他正忙着跟厉渝挣叶瑾瑜,连一眼都没瞥给项玉霜,当然,被一大一小闹得焦头烂额的叶瑾瑜也是没空管台上。
一曲舞毕,项玉霜盈盈一拜,下了台,这一下,恐怕送礼求见面的人又要踏破驿馆的大门了。
“刚才玉霜公主的舞姿在下当真佩服,不过,在下还是要献丑了。”妖姬从位子上站起来,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紧身红裙的包裹下,更显诱人,却又不像青楼女子那般低俗,而是媚入骨髓,无论她做什么,都自带惑人的气质。
与项玉霜的仙子下凡不同,妖姬如同勾人摄魄的妖精一般,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引人犯罪的魅力,一舞毕,接待使臣的大臣脑仁有点疼。
“妖姬这里献丑了,但是,这丑不能妖姬一个人献啊,妖姬自从到了景国,朋友不多,只有隋侧王妃算是一个,接下来,不如就请隋侧王妃吧,你说呢,亲爱的?”说完,妖姬还冲叶瑾瑜抛了一个媚眼,叶瑾瑜感觉有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既然妖姬大人这么看得起本妃,本妃不献丑都不对了,即使如此,瑾娘献丑了。”
叶瑾瑜站起身来,左手牵着厉隋,右手牵着厉渝,走上台去。
命人拿来筝,箫,剑,向皇上请过安,由厉隋起了第一声,紧接着,厉渝的箫声响起,叶瑾瑜随乐而舞,剑随身动,一家人配合的亲密无间,偶尔的眼神流转羡煞旁人。
前调平稳,叶瑾瑜行云流水,中间紧锣密鼓,叶瑾瑜利剑出鞘,最后戛然而止,叶瑾瑜一剑划下,结束了整个表演。
为了演出,叶瑾瑜特地换上了上午的银白色长袍,配合厉隋的白色纹龙官服,厉渝的小黑袍,一家人出奇的和谐与甜蜜。
演出完毕,一家三口手牵着手下了台,上至高位上的皇上,下至周遭的宫娥,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家庭和美,夫妻恩爱,孩子聪颖,这是谁都盼望着,却得不到的,尤其是在座的各位。
三人坐下后,场面有些冷,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没人鼓掌。
“娘亲,是厉渝吹的不好吗?”
“不是啊,厉渝很棒的。”
“嗯,那一定是爹爹弹得太难听了,娘亲的剑舞的那么好看,却没有人鼓掌,肯定是爹爹弹得太差了。”
厉隋黑着脸,伸手去抓厉渝,却被机灵的躲过,众人从羡慕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笑玉婷连上台的心思都没了,看着厉隋温柔又深情的看着叶瑾瑜,一家人,多温馨,可惜和自己没关系,从来只对自己一个人温柔的隋哥哥没有了,以后,只有隋王爷。
众人的心思都有些沉重,家,多美好的字眼,最容易,也最难得到。
草草结束了晚宴,已快到亥时,众大臣离席回家,各国使臣和皇家众人移步御花园,赏月观梅,灯火通明。
“娘亲,我们为什么还不去睡觉?”
“因为今天是除夕,要守岁的。”
“守岁是什么?”
“让你爹爹讲。”
“守岁啊,就是……”
所有人都各忙各的,这一家子躲在一个小凉亭里讲故事,厉隋转头望去,叶瑾瑜背后是灯火阑珊的另一场盛宴,但因为眼前的人,所有背景都已经模糊,怀中的稚儿,身旁的爱人,多少人可求不可得,可得不可留的美梦,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厉隋不由弯起嘴角,将叶瑾瑜揽入怀中,一边一个,这是他的整个世界。
厉隋看着景皇坐在一众美人中间,神色却不见愉快,后宫佳丽三千人,却没一个合心的,转眼望向母妃,雍容华贵的如同一座冰雕,世人皆传德妃最得盛宠,二十多年经久不衰。
可是厉隋知道,他们二人,从来没有过爱情,父皇会经常去德寿宫,然后二人一人一杯清茶,坐一下午或一晚上,各有各的心事,谁也不打扰谁,这才是德妃盛宠不衰的根源,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不知不觉间,景皇的发间多了许多白发,原本炯炯有神的虎目也变得浑浊,魁梧修长的身姿开始佝偻,时不时的咳嗽让人听的心惊。
厉隋紧了紧抱着叶瑾瑜和厉渝的胳膊,贴在叶瑾瑜的耳朵上。
“我爱你。”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我没有认真的跟你说一次,这次补上。”
“幼稚鬼,我也爱你。”
虽然叶瑾瑜最后的声音很小,但厉隋听的很清楚,二人一同看着天边的烟火,那么美,那么短暂。
到了子时,万千烟花在天空炸开,恍如白昼,厉隋搂着叶瑾瑜,抱着厉渝,盛世和平下,暗流涌动,漫天烟花中,一地寂寥。
景皇和皇后在烟花过后,先行离开,德妃和柳贵妃等众位妃嫔也相继离开,太子则负责继续接待使臣,彻夜狂欢。
厉渝困得不行了,厉隋跟太子告了退,领着叶瑾瑜背着厉渝慢悠悠的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月光倾洒而下,铺了满地银辉,三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暗一架着马车遥遥跟着。
出了宫门没多远,天空洋洋洒洒下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很快染白了三人。
“我们又一起白头了。”
“是啊,娘子,这次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白头了。”
“我们回家包饺子吧,我们一起包。”
“君子远包厨。”
“真不包?”
“娘子,我们一起放烟花。”
“那好吧。”
被雪铺满的道路,留下两行脚印和一地幸福。
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快乐的日子,转眼到了正月初七,明天就是远王爷大婚的日子,叶瑾瑜对于送什么礼物没什么概念,全权交给厉隋。
叶瑾瑜想起瑰宝阁又开业了,就想着去看看吧,领着厉渝和悦歌就朝瑰宝阁而去。
面对热闹的集市,本来叶瑾瑜打算让厉渝下去玩玩,但是看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让马夫直接去瑰宝阁。
新春开业,瑰宝阁的生意并不是很红火,青黛正站在一楼柜台旁观察各种首饰的销售情况。
“阁主,您来了,这是小少爷吗?”
“嗯,厉渝。”
“渝少爷,长的真好看。”
“好了,青黛,这次我来主要是来把悦歌交给你的。”
“什么?”
“什么?!”
“夫人,悦歌做错什么了?你要赶走悦歌?”
“没有,悦歌,你不是和小星挺好的嘛,我想着要是能促成你们的婚事,也算是一件好事。”
“夫人~你又取笑悦歌。”悦歌涨红的脸让叶瑾瑜很庆幸自己的决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那你就跟着青黛好好学学。”
“那悦歌走了,谁照顾夫人?”
“你不毕担心我,安心在这里便是了,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夫人,还取笑悦歌。”
“好了,一切随缘吧,青黛,你领我去看看,有什么问题。”
“好,阁主跟我来。”
叶瑾瑜领着厉渝回了王府,悦歌一副望夫石的模样送走二人,路过集市时,叶瑾瑜看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抓着一个小孩子在毒打,想起当初遇见悦歌的情景,不由让马夫停了马车。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呦,这位夫人,你衣食无忧,吃喝不愁,荣华富贵的,哪里晓得我们市井小民的苦啊,这孩子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差点跑了,这要是跑了,我这一两银子可不就打了水漂?”
叶瑾瑜心中惊讶万分,在尹国她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在景国她是高贵的隋侧王妃,与平民的交集几乎没有,当初青黛摆地摊卖的首饰也值十两银子,如今这一个孩子,才值一两银子,他父母怎么舍得?
“这是一两银子,这个孩子我买了。”
叶瑾瑜正想着,就见厉渝面无表情的从暗一手中接过银子,斜抬头,明明一个不到二尺的小儿,却给所有人都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叶瑾瑜现在感觉,这绝对是厉隋在外面的私生子,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像?
周围看戏的人则是感慨,这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有一种乳虎初啸的气势,长大后还得了?
“额,这…这位少爷,您好歹让小的赚一点吧,这可是小的辛辛苦苦买来的。”
“可以,”那个胖子面上一喜,“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胖子已经欣喜若狂了,旁人则是羡慕胖子的好运气,有猜测这是谁家的败家子,“你的命留下,我还送你一副棺材板。”
听完这句,叶瑾瑜不仅感叹,原来奸诈是骨子里的,厉渝一句一个大喘气,这群人算是被他玩死了。
果然,胖子脸色一变,再看看暗一出鞘的刀,只能一脸悻悻的点点头,自认倒霉。
“你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小孩子,带我去看看。”这次说话的是叶瑾瑜,既然是专门干这个的,那肯定不止这一个孩子。
“有有有,夫人,请跟我来。”胖子显然是想通过剩下的孩子赚点钱,一脸高兴的在前面领路,那个被打的孩子交给暗一,放在马车里。
跟着胖子左拐右拐,走进了一个巷子终于停下来,眼前一个不高的破旧的小木门。
“夫人,到了,跟小的进来看看有没有看上的。”胖子笑的本来就小的眼睛成了一条缝,一口大黄牙往外呲着,肥胖的猪蹄推开木门,叶瑾瑜抱着厉渝进了小院,暗一紧随其后,身后的马车有马夫照看。
“夫人,我这些孩子都在这里了,您挑挑看。”
院子里被绑着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得有十几个,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身上脏兮兮的,在如今这个严冬时节,还有几个孩子连鞋都没有,小脚丫冻得通红,几个人围在一起,相互取暖,看见胖子进来,吓得本来就瑟瑟发抖现在成了抖如筛糠,煞是可怜。
叶瑾瑜看了怀里的厉渝一眼,实在想不出如果厉渝成了眼前的样子,她得有多心痛,抱着厉渝的!手不自觉收紧。
“这些孩子我全买了。”
“啊?哦,太好了,夫人,这些您不用给多,给个五十两就行。”胖子伸出五个粗短的手指头,眯着眼笑的灿烂。
“二十两,这不少了,我让你赚了这么多,你该偷着乐了。”
“额,这,好吧,既然是夫人您开口了,那这些孩子您就都领回去吧。”
胖子答应的倒是痛快,这本来就是卖不出去的,胖子养着也是赔本,还不如早早出手的好,更何况价格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