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瑜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下去,这男子惯会说,说的天花乱坠,以假乱真,都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们叶府到了。”
叶瑾瑜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果然是她的娘家叶府,自从成为欧阳夫人后,她很少和叶家往来,毕竟叶家由她的二娘当家,早就容不得她这个大房的嫡出小姐。
她想,若是父亲一直不抬了二娘的正房之位,估计她就更回不来了。
“怎么?近乡情怯?”
耳边传来欧阳霄的笑语,叶瑾瑜忍不住的瞪了他一眼,这男子可真是令人厌烦的很,仿佛她不好,他就会很好。
总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再旁边嘲讽几句,气得她都忘记生气了。
“你到底下不下去?我的马车是很舒服,可你总不能说变就变,非要到叶府来,来了又不下去。”
叶瑾瑜蹙眉:“啰嗦。”
刚要下马车,却见一辆华丽而奢华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叶府门口,不一会儿便从里头下来一个身着华衣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叶瑾瑜,发上的玉冠在阳光下更显通透,单看这玉冠便知道此人身份尊贵。
她疑惑,叶府什么时候结交了如此尊贵的人物?而她又为何不认识此人?
还有,此人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一旁的欧阳霄久等不耐烦,在旁边催促了一句。
他如今着急着要去见叶瑾瑜的爹,看看出多少聘礼,能将她带回青燕去呢。
他自然知道叶瑾瑜他说要带她回青燕是开玩笑的,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不会随随便便开玩笑。
这一次也是如此,那些老顽固一直吵着闹着让他娶世子妃,他便娶个就是,有多复杂?
叶瑾瑜不知欧阳霄在想什么,她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前边的马车上看,正等着男子转过头来看看究竟是谁,却见她的爹,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对着男人卑躬屈膝。
隔着很远,叶瑾瑜都看到了他的卑微。
她不有自主的蹙起眉头。
她爹好歹也是一个五品官员,纵使在这京都,出门遇到的十个人中就有九个的身份可能比爹尊贵,他也不应该如此卑躬屈膝。
爹爹的骨气哪里去了?
总对她说,为官之道,贵在清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切以社稷为重,为百姓为重。
外租家中富裕,娘亲贴补了多少金银在叶家,最终操劳过度,年纪轻轻便去了。
她一直以为是好官的父亲,如今在一个年轻的贵族子弟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这……
叶瑾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阵的抽搐,为娘亲的不值得,对父亲的失望。
连带的,她连下去与父亲相见的想法都没有了。
“怎么?如此深受打击的样子?那男子是你的仇人?”欧阳霄又开了口。
叶瑾瑜此次不想理会他。
欧阳霄此人天生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别人的厌恶,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叶瑾瑜越是不想理会,他就越是要和她对着干。
直接下了马车,将人给扯了下来。
叶瑾瑜一个没有注意,着了他的道,差点摔在地上去。
叶瑾瑜冷冷的瞪着他:“你……”
“瞧,他们看过来了,你不是想要和他们打声招呼,机会来了哦。”欧阳霄笑的如一个痞子一般,和他这一身翩翩公子的装扮一点都不相符合。
叶瑾瑜下意识的朝着叶老爷的方向看过去,入眼所见的,并不是她爹的容貌。
而是……沈自清。
叶瑾瑜从来没有想过,与沈自清是以这般的方式重逢,方才她还在根据他的穿着推断,此人是皇权贵族。
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是沈自清。
这一段日子以来,每当夜深人静,她便会在想,沈自清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被人拐卖,那些人可曾为难他。
没有了那一声声在她的耳边喊着瑾娘的声音,她十分不习惯,好几次的梦境,见到他惨遭毒手,她都无一例外的被吓醒过来。
这人已经深入到了她的心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却突然了无音讯。
如今,此人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不敢上前却确认。
“瑾儿?”叶老爷自然认得出自己的女儿,虽然对欧阳霄的存在十分不解,可在外人面前,总要顾及到孩子的声誉,就当是正常的往来,还是欧阳池知道并且允许的情况来对待。
他冲着身边的厉隋作揖:“世子爷,这是下官嫡长女欧阳叶氏。”
世子爷?
叶瑾瑜很清楚,爹喊的世子爷肯定不是欧阳霄,这南人一直都以青燕商人的身份示人,欧阳池纵使知道,为了保全欧阳府,自然也不敢到处生张他的身份。
所以,她爹不应该知道欧阳霄的身份,那么,他喊的人,就是沈自清了。
他竟然是世子爷吗?
叶瑾瑜大着胆子,目光落在了那男子的脸上。
这一张脸,是沈自清的没有错,差别在于,她的沈自清,总是带着笑容,傻乎乎的喊着她,瑾娘,而这个男人,一双眸子深沉的看不到底,睨着她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叶瑾瑜的心底如被刀割一般的疼痛,想上前问一问,他是不是她的沈自清,这一双脚,仿佛定在原地,生了根。
两人的距离明明就只有几步之遥,却让她感受到一种无法跨越的障碍横在他们中间。
此人,不是沈自清吧。
“瑾儿?”叶老爷见叶瑾瑜呆呆的看着厉隋,一直听闻镇北将军府的世子爷冷酷无情,他真怕自己的女儿会惹怒他。
叶瑾瑜原本凝住的目光,动了动。
欧阳霄在身边一直盯着叶瑾瑜,在看到她的目光定在那华衣男子的身上之后,他便有一刹那,感受不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生气。
她仿佛变成一个木头。
等她的眸子转动,才重新感受到她的鲜活。
欧阳霄自己都不曾察觉得狠狠松口气,摸着自己乱了的心,微微皱起眉头。
叶瑾瑜动了,她慢慢的朝着叶老爷的跟前走过去,近了,福了福身子,见过礼后,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开口。
叶老爷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厉隋尴尬一笑,刚想开口,便听到和叶瑾瑜一起出现的欧阳霄开了口:“跑那么快,我都要追不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那华衣男子的神态,发现自己无法渗透他的神态去琢磨他的情绪。
叶瑾瑜走过去,拿起欧阳霄的手写道:哑。
欧阳霄秒懂,虽然不明白为何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还要装哑,不过他倒是十分喜欢叶瑾瑜对他的亲近。
而他们两人在眼神交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厉隋的眼眸沉了几分。
“这……”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叶老爷自然是知道的,她就和她的娘亲一样,是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断然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
可眼下,她一个嫁作人妇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这成何体统?
“荒唐,瑾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叶瑾瑜已经放开了欧阳霄的手,站在旁边依旧默不作声,而欧阳霄,则一脸笑意的对叶老爷作揖:“叶老爷,我叫欧阳霄,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
“什么?”叶老爷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丝毫无法去联想,什么叫做救命恩人。
叶瑾瑜嫁给了欧阳家,成为了欧阳家的当家主母,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操持家事,侍奉婆婆丈夫,怎的要一个外男成为他女儿的救命恩人?
简直是荒唐。
叶老爷就要发怒赶人,欧阳霄又说道:“你的女儿叶氏瑾瑜,已经哑了,你还不知道吗?”
哑了?
叶老爷的视线落在叶瑾瑜的脸上,看了良久,他怒不可歇:“简直是荒唐,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你再如此信口开河,我便不客气了。”
叶瑾瑜很能够理解叶老爷如今的怒火中烧,他一向爱面子,欧阳霄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涉及到丢脸上去,他能不生气?能那么坦然的就接受?
“叶大人,此事乃你们叶家的家事,我想,站在此处谈论,恐不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厉隋,终究是开了口。
声音浑厚,没有沈自清的半分痴傻。条例清楚,更不是沈自清这等痴傻之人可以说出来的话。
叶瑾瑜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分不清楚自己所认识的沈自清,是否真实存在过。
还是,此人根本就不是沈自清,只是和沈自清长得相似而已。
叶老爷一听,当下附和:“对,世子爷说的极是。”
果然此人是世子爷,她的思绪转了转,将当今朝堂之上,可以称之为是世子爷的人选过滤了一遍。
锁定唯一一个可能是世子爷的人选。
镇北大将军的嫡长子,这是这般年纪的皇亲国戚中,唯一符合的人选,只是,此子一直都不在商徽,据说是游历去了,又有说是被大将军送去边关历练。
而镇北大将军是个异姓王,叫厉乾忠,与先帝一同打下了这一片江山,被先帝亲封镇被大将军,享有爵位世袭的权利。
听叶老爷对厉隋的称呼,他已经继承了世子的封号。她记得,镇北将军府的准世子继承人,并不是这个厉隋,而是他的庶弟。
他一出现就能够拿回自己的爵位,可见大将军非常器重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就更不可能是沈自清了。
浑浑噩噩中,叶瑾瑜跟着一行人进了叶家,叶瑾瑜坐在叶老爷的下首,而上座,自然是厉隋在坐。
叶老爷期间好几次都在看她,可是她却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心底着急,又碍于厉隋在场,不好细细询问。
反观是欧阳霄,一直侃侃而谈,一副和在场的人都很熟悉的模样,尤其是谈论到叶瑾瑜的事情之时,完全当自己是她的嘴一般,什么都往外说。
“所以,瑾瑜和欧阳池是谈好了要和离的。”
叶瑾瑜为这一句话,这才诧异的看了欧阳霄一眼。
她求下堂都不太顺利,还能够和离?这欧阳霄怕是觉得她的日子还不够乱是吗?
“和离?瑾儿,你疯了不成,女人的名声一旦毁了,你也就毁了,你……”叶老爷想到身边还有两个外男,实在是不应该当着他们的面,来说关于叶瑾瑜的婚事。
话锋一转,又问:“你的嗓子怎么会如此?”
“这我知道。”欧阳霄又跑出来刷存在感。
叶瑾瑜睨了他一眼,默认他代替她解释。
纵使不用她默认,欧阳霄也会照说不误:“我呢,略懂医术,她的嗓子我自然是看过,被人用了剧毒之物灌入,所以,被毒哑了。”
“什么?”叶老爷被吓得胆战心惊的。
不管这个女儿和他有多么的不亲近,好歹是他和发妻的唯一一个孩子,他曾经倾心疼爱,听到她受到如此伤害,哪能不心疼的。
“到底是何人所为?”
叶瑾瑜一直盯着厉隋,她放任欧阳霄说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就是想看看厉隋是什么样的一个反应,可惜,他太冷静,仿佛听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就算此人真的是沈自清,那也不是她的沈自清了。
她冲叶老爷福了福身子,只身回了后院。
欧阳霄早就习惯了叶瑾瑜的脾气,他依然笑容满脸,一派潇洒的做派:“叶老爷,我与令嫒是萍水相逢,不过我怜她所受之苦,和离之事,我已知晓,便不会放手不管。”
听听这话说的,人家两夫妻和离,他硬是要参和进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呢?
反正叶老爷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当下就傻了眼。
厉隋却在此时站起来:“既然叶老爷有要事在身,本王先行一步。”
“这,世子爷莫脑,下官没有要事,这个,欧阳公子是吗?你送小女回来,下官感激万分,今日下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还请公子见谅,管家,送客。”
这就是直接将欧阳霄给赶走了?
他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一派潇洒的拱手:“叶老爷客气,今日的确不是时候,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告辞。”
管家都没有来呢,他人就走了。
待人走后,厉隋也随着他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叶老爷一看,当下就急了,他本以为这厉隋亲自上门来,他好让常慧拜见,倘若能够入了他的眼,往后他们家也不用再在京都如此不尴不尬的存在着。
谁能够想到,这个节骨眼,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瑾娘哑了?
叶老爷想了想,还是追着厉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