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就是他的酒库。”小恺带着芭比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卫生间的电梯,它藏在马赛克的地砖下面。很简单的升降式电梯,电梯只有4层,海合并过其中的两层。作为一个大舞池,但至今还没有启用过,小小一栋楼,被海改造得面目全非。自从进入设计院之后,小恺就在想办法接近海,他来过他家一两回,但他顶多就是带他去一下六楼的正常居家环境,其他的并不过多解释。小恺知道卫生间有个电梯,也是纯属偶然。
他们穿过了一个类似于玄关一样的普通房间,那里只有粉刷着金粉的墙壁,一盏壁灯,和一个花瓶。面积看上去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大小,芭比还以为是死路一条。小恺翻开了一面墙,这是一堵旋转的,像活页一样的墙。轻轻一动就开了。
“哇!”芭比走过玄关房间以后,就惊叹得大喊!她不是没有见过有着这么多书的书房,她只是没有见过书和酒混杂在一起放置,四面墙壁都是,一层满满码齐的书紧挨着另外一层码齐的啤酒。一层叠着一层,交错有序。空无一人的美景,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书香混杂的味道。芭比想:“这个人的品味真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像他一样,一边喝啤酒,一边看书?”她观察了一眼墙壁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她看不懂的汉语,有一些英文书,看起来是小说的样子,有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有狄更斯的,有简奥斯丁的,有卡夫卡的,很混杂,看不出他到底喜欢看哪一类。不过都是经典应该没错。
芭比望着旁边的恺:“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酒的?”
“不是你要喝的吗?”
芭比突然抓住小恺的手臂,摇晃,竟然撒娇:“那你一定知道实验室在哪里咯?带我去一下嘛。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她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含情脉脉的样子。小恺觉得有些好笑,她的样子,在他看来,滑稽之中带了一点可爱。他决定小小地整她一下。
“简单,我跟海哥最熟了。你跟我喝酒,喝得过我就带你去。”
“切,太容易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篮子,随手在放酒的架子上搬了好几瓶酒,直到塞满了篮子。着急喝酒的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原路返回。酒吧书房,继续空荡荡而又静悄悄。隐藏在书架上的摄像头实时传送着两个人的身影图像——芭比和小恺像一对很开心的年轻情侣在过家家,境外的一个服务器负责中转和存储实时影像和声音的数据,海只要连上手机就能看到。只是他现在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此刻他身上也没有带着手机。
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算世界的所有生物都毁灭了,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们。绣绣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肚子好饿。”她捧起海的脸,连海都意料不到。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轮廓,眼睛,鼻子,唇,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海都愣住了,动也不敢动。
“我一直想问你,一直没有机会,你爱的是我吗?”海愣了一下。绣绣继续说:“你说啊,杨老师。”
“原来又是他。”海想,“绣绣的时空肯定又错乱了。她现在肯定被最困扰她的执念缠绕着。所谓一人一个世界,一人一个执念。”
“绣绣,我是苗海啊。你醒醒。”海一想起绣绣好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就有点小小的害怕。害怕她又晕倒了,或者基因出了什么毛病。突然受到某种环境的诱导因素的刺激。晕倒,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他就完蛋了。简翎会很生气,钱也不会给他。
“嗯我知道了,你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绣绣说着这话,眼神是空洞缺乏的,眼中并没有一个看着的实物的焦点。她好像没有听到海的回答。还在那里自言自语。
“绣绣,醒醒。不要想那些东西了,都过去了。”他这样说,绣绣的的泪就开始止不住地流。“你没有爱过我吗?”绣绣一边说,一边低头亲吻海的脸。就像在给海她一生当中最珍贵的东西。海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你为什么一直想着他啊,绣绣。那件事以后,你就没有快乐过吗?绣绣。”他们正在冰冷的石洞里面,泪水滚烫地滑过海的手。迅速冻住,化成雪白的东西。像一片雪叶。海突然有点内疚,这些年他也一直只是有身无心地陪伴着。做着一些三心二意的事情。如果他放一点真心,也许绣绣不会那么地孤单。他想尽己所能地安慰她,他学着她的样子,于寒风中,捧起她的脸:“绣绣,人的一生中要犯很多错,你不要在一个错误里面走不出来,好吗?我会给你更好的世界。”
“杨老师,我有的时候真的好想你啊。”绣绣整个人就是自问自答。海每一次尝试着跟她建立沟通。她都会答非所问。
“绣绣,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吃什么?”
一直答非所问的状态让海有点难受。
按道理说,从“末日深潭”出来以后,就应该马上去到一个封闭的地方,它有时间的限制。如果没有找到下一个地点,就会被一种想不到的力量重新“吸回”到深潭那里。所以其实海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这次他只是想来试试手气,碰碰运气。
其实,在山洞里面,就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轻声地,悠扬肃穆的长号声。那旋律那节奏像是一个在召集什么东西的号角。海紧紧地搂住绣绣的肩膀,生怕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幸好,只要不跟她说话,她也就不会答非所问。
海和绣绣朝着地基走去,地基的石头足足有他一人这么高。尽管密不透风的碉楼看上去有门,他们却找不到上去的梯子。不过,这也比海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那扇门说是门又不太像门。很小,黑洞洞地,像是开着,又不像是。
海看了一眼地基座说:“我们爬上去吧。”地基座是完整的石头,石壁摸起来很是光滑,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但海还是很期待有奇迹。他直接手指张开,手脚并用。想让自己像壁虎一样粘在上面,但没过两秒钟就掉下来了。样子有点狼狈。
“绣绣你来试一下。我弯腰,你踩着我,行吗?”
“吃什么?”绣绣还是这样问,像一个大傻子。
海没有办法,比划了一下给她。然后弯腰。让她的脚踩在自己躬着的脊背上面,确实是废了一番功夫。海指指上面,想让她爬到门那里去。过程当中,其实海一直都很担心,担心像前两次一次一样,再被深潭“吸附”回去。好不容来到门口,却发现门是黑铁做的。
海也不知所措,只得像寻常人家那样,当当当地敲三下门。
“有人吗?”
一个穿朱红毛袍,戴着金黄扁帽,手中拿着紫色佛珠的喇嘛循声而来,从拐角那里出现。样子看上去甚是年轻,脸上有两团暖暖的红色。手掌作礼,缓缓地说:“施主有何贵事?”
“哦。”海在那里蹩手蹩脚地合十,点头。“圣僧对不起,我们从那里来。”海指指山洞。小喇嘛点点头。一只手往里示意。“两位施主请。”海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他想:“铁门怎么进?撞头怎么办?”绣绣仍然自言自语地说:“服务员,我点一个咖喱牛肉饭,一个印度拉茶就可以了。你吃什么?杨老师。”
显然,她还在经历从前,某一个跟杨鹗坐在一起吃饭的时空。
小喇嘛看海有点犹豫,就先从侧边进入,奇怪的是,当他进去的时候,黑铁门不再是一个黑铁门,而是一个黑洞了。他口中念着什么。很简短的,只有六个字。海这人,最容易记住的就是这样的短句了。他再一次确认搂好了绣绣,学着小喇嘛的样子,闭上眼睛,穿透无阻。才刚进去,就突然灯火通明。海的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歇了几秒钟,他才发现这里坐了很多人,装扮很异奇,坐在成列的长凳上,双腿张开。气势轰然,身上穿着厚袍子,腰上别着长剑。海才发现,灯光来自大大小小的成百上千盏酥油灯。
西藏这个地方,海从来都没有去过,他只是听说,很神秘。人能用来干事的时间实在太有限,海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待在那个实验室里面。还没有时间好好去玩过,再加上简翎也不允许他们随便乱跑。显然,根据经验世界,他和绣绣不小心来到了一个碉楼保护之下的喇嘛庙。
但是庙里面坐的不是喇嘛。而是一个个别的装扮的人。海不停地猜测着:“身上佩刀,难道是武士吗?”才这么一想,就看到其中一人肯定地点点,仿佛会懂读心术,他伸出一张异常宽大平阔的手掌来,“请坐”。他用汉语说。接着,他朝大殿的西南角,张望了一下。等在那里的小喇嘛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就拿出来一个银壶,和一个金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