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才不要叫呢。”
左芊秋哭了一阵,缓过劲来,从赫连宁恪怀里坐起身,拿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
“你骗我那么久,休想我还理你!”
左芊秋赌气般地转过身,不去看他。
赫连宁恪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俯下身,将脑袋凑到左芊秋面前。
“生气啦?那把沅妃之泪还给我。”
左芊秋看着手中的吊坠,往怀里一塞,气道:“不给,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
沅妃陈沅,是左芊秋母亲陈氏的姑母。
前朝皇帝惠哀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
相传惠哀帝带着沅妃出巡西域,因思念故土,沅妃时常偷偷落泪。
有一使臣送上了一颗粉红色的宝石,惠哀帝将其送到沅妃面前,沅妃当时正好一滴泪水落在了宝石之上。
她见了这宝石感念惠哀帝对她的心意,于是便不再哭泣。
这个典故,也使得这粉色宝石又叫沅妃之泪。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典故,大齐姜氏起兵反周的时候,可是将这个故事说成是惠哀帝沉迷美色,荒废社稷的罪证之一。
沅妃也因此也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然而历史总是喜欢找女人做替罪羊,纵使沅妃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担得了前周覆灭的罪责。
赫连宁恪也只是说笑罢了,“你知道我从哪得来这沅妃之泪的吗?”
“你不会掘了我姑奶奶的墓吧!”左芊秋一脸怀疑地看着赫连宁恪,觉得他做得出这种事。
“怎么可能!再说沅妃墓是在前周皇陵,那是在咸阳原上,我一日一夜也来不及呀。”
“你是说,你昨日离开云州城,就是去取这沅妃之泪?那你又去了哪里?”左芊秋问道。
“你知道晋王姬善吗?”赫连宁恪反问。
左芊秋点了点头,“听说过一点。”
“这沅妃之泪就是在晋王墓里挖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晋王,可以说是前周唯一一个最后还在坚守的皇室之一。
他曾在长安城帮惠哀帝抵挡姜齐大军,却最终还是输给了惠哀帝的昏庸。
惠哀帝未战先降,被愤怒的臣民绞杀于金殿之上,沅妃也死于乱军之中。
晋王只得回到封地晋阳,最后战死在晋阳城外。
赫连宁恪还未回答,左芊秋又道:“你不会挖了晋王的墓吧?”
“呃......不是我挖的。”
“你果然挖了!”
“是穆瑞挖的。”赫连宁恪交代了昨日他离开云州城的始末。
其实早在十年前,他从承心手里伤愈之后,便发现了晋王墓。
那时候的晋王墓还是有人守护的。
前些日子,他去点珠斋找人重新打造那支簪子的时候,便碰上了穆瑞。
穆瑞知道他盯上了沅妃之泪,便提议由赫连宁恪来解决守墓人,他下墓盗宝。
穆瑞对付墓中机关自有一套办法,这些年他能够在穆家占有一席之地,便是靠盗墓谋取大量钱财。
“你跟他早就认识?”左芊秋问道。
赫连宁恪看着太阳完全落了下来,黑夜开始降临。
他点了点头,道:“我们曾一起从千门宴上逃出生天。”
又是千门宴!
原来赫连宁恪曾经去过,怪不得一眼认出了三皇子给的帖子是假的。
等一下,“逃出生天?”
“嗯,那里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那你还是不要再去了吧!”左芊秋道。
“不行,在可能是找到当年害我幕后真凶的唯一途径。况且,我母亲不是也要我们去朔州吗?”赫连宁恪望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空,似乎望尽了十年的光阴。
十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真相。
“我会帮你的,一月后我的伤也就痊愈了。”左芊秋道。
她本该远离赫连宁恪的,却不知怎么地总也逃不开!
“你不用动手!穆瑞也会一起去,他会帮我的。”
“他帮你,所以你就帮他去盗墓!”左芊秋有些生气,这终归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况且允许别人帮忙,不许她帮忙,这太不够义气了!
“那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墓,里面并就没有晋王姬善的棺椁。”
一件件尘封的往事在他们新婚之夜被揭开,左芊秋有些接受不过来。
“我怀疑晋王还活着,那个墓是他准备日后再次起兵反齐的银钱基础。”
赫连宁恪的话犹如一根细线,抽乱了左芊秋之前所有的猜想。
她隐隐觉得齐赫之战的诱因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幕后主导之人难道是晋王姬善?
“不对呀!我记得晋王并没有子嗣,他若活到现在,起码七老八十了。”左芊秋提出疑问。
赫连宁恪笑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总之,那个墓中的财宝并不止沅妃之泪一件,我们准备过几天再去一次。”
左芊秋瞪大了双眼,重新审视赫连宁恪。
“你就这么缺钱吗?连死人的东西都要惦记。”
赫连宁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傻丫头,穆瑞看上那墓很久了,我若不去他自己也会去的。到时候不就白白让他占了便宜吗?”
“而且,我还有你带来的几百个人要养呢,不想办法多挣点钱,把他们饿瘦了可怎么办?”
左芊秋抓住他的手,嗔怒道:“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赫连宁恪反手握住那有些微凉的小手,笑道:“好,我不动了。”
“你......”左芊秋想反抗,想想还是作罢,“那你又是怎么受伤的呢?那守墓人这么厉害吗?”
赫连宁恪摇了摇头,“早就没有守墓人了,穆瑞被墓中的机关伤得很重,我带着他出来后碰上了一队刺客。这伤是那对刺客伤的,不过伤得并不重。”
“刺客?难道是福欣公主派来的?”左芊秋对福欣公主一直没什么好感,前世她嫁到镇北王府之后,这个当家主母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
“那些刺客用的箭矢武器,的确是福欣身边护卫军的配制。但福欣要我的命,早几年多的是下手的机会,就连把我弄到庄子上去,也只是饿着我,并不曾下死手。”
左芊秋想着小小的赫连宁恪一个人在庄子里,孤立无援,想想就有些心疼,她气愤道:“万一你饿死了怎么办?”
“我后来不是逃出来了吗?”赫连宁恪有些意外左芊秋似乎挺在乎他的。
“可你还不是被人卖了!”左芊秋依旧愤愤不平。
赫连宁恪却笑了,“幸好被卖到,不然也不认识你这个傻丫头。”
“我才不傻!”左芊秋偏过头不去看他。
正在这时,她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紧跟着像是回应她似的,赫连宁恪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左芊秋有些尴尬地道:“要不,咱们下去吃酒席?”
“穿成这样子去吗?”
左芊秋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被揉皱了的嫁衣,愁眉道:“怎么办?我的衣裳全放在新房里。”
“这下面就是库房,咱们去找找看。”赫连宁恪说着就把左芊秋抱了下来。
门口打瞌睡的小厮,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纷纷吓了一跳。
“世……世子!”
“闭嘴!”
小厮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赫连府的小厮丫鬟们虽然不怕他,但是他的话那是比镇北王的话还管用。
曾经有小厮对他的要求犹豫了一下,提出了异议,当场就被赫连宁恪一拳打飞,三天都下不了床。
“开门!”
小厮用力咬着自己的双唇,动作利索地打开了书阁的大门。
左芊秋跟着他进去,果然找到了许多件制作精美的华服。
她挑了最不起眼的一件天蓝色的衣裳,然后找了一个角落换上,摘下复杂的凤冠,重新理了理发髻。
拿着换下的嫁衣凤冠出来,见赫连宁恪居然也找了件天蓝色的衣裳穿。
她一脸不高兴,这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这喜服怎么办?”
赫连宁恪拿过她手上的嫁衣和凤冠,跟自己的喜服随意的裹在一起。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放回晚秋苑。”
左芊秋点了点头,目送赫连宁恪离开,趁着这工夫四下打量这间被改成库房的书阁。
直叹镇北王府真的是败家啊,光是砚台,她就看到七八块不一样的,其他各种茶具、花瓶、字画等等都摆的到处都是。
要知道这套宅子,买下来才没几天。
不一会赫连宁恪空着手回来,他告诉左芊秋,那两个人被抓到了。
“他们是谁?”左芊秋问道。
“不知道,我让奈儿先把他们关起来,明天再去审问。”
“你怎么不问清楚了再回来。”
赫连宁恪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现在只想陪娘子去用膳。”
突然一张俊脸凑那么近,左芊秋心跳得砰砰直响,“别凑那么近,人家在看着呢!”
赫连宁恪继续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他们看不见的!”
小厮当然也听到了,因为他们就站在书阁门口啊,他只得默默地转过身,面对着大门,将后脑勺露给左芊秋。
左芊秋看着那小厮的样子,分外无语,她瞪了赫连宁恪一眼。
赫连宁恪只觉得她这是在眉目传情,脸上笑意更甚,手上力道加重,柔声道:“走吧!”
二人翻墙离开了赫连府,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小巷,这里户与户之间隔得十分近,是城中平民的住所。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左芊秋不解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赫连宁恪仍是牵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径直走进了小巷中。
小巷的尽头人头攒动,隐隐有火光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羊肉的香气。
待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有一家小摊,一旁立着一个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招幡,上书:庆记羊肉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