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尽都是饱读诗书之士,口若悬河之人,纵然一口气说上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出现停顿,或者有突然忘词的情况,而庄羽提出的这个说法,又是众人认知的盲点所在,须得一转念才能相同,大抵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情况差不多
但当前的这个问题还当真难整,一下子就令场面陷入了更为尴尬的气氛之中。
再沉静片刻之后,那老者文天楼站起身来,呵呵一笑,沉声道:“老朽与李兄同殿为臣,两家又是世交,坐在这里,也并无不礼之处,今日既然是李兄请庄公子而来,那老朽坐在这里,也确实不合……”
“庄小友,这个位置就是为你留的,只是刚才大家早早落座,没有空位,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实在不耐久站,以至于占了小友的座位为,你不会怪老朽坐了一会儿吧,哈哈……”
果然姜是老的辣,文天楼竟是生生将场面转了过来。
庄羽哈哈一笑,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就那么老实不客气的坐了过去。
这个位置,距离李元司不足一丈。
庄羽之所以会这么做,当然不是单纯无理取闹,而是庄羽在贯彻自己心中的一个滔天恶念,要是你这个王八蛋敢对老子不客气,老子分分钟就秒了你!
事到如今,庄羽心中哪里还管什么吏部尚书。
所以这个位置,却是出手最佳的位置,自然是庄羽此际必争不可的宝座!在这个位置上出手,庄羽敢担保,就算整个天下所有的大宗师同时在场,也来不及救李元司的狗命!
其他人哪里知道这个二货心里面,居然藏着这么惊世骇俗外加大逆不道的想法。
事已至此,众人也就只是心里鄙夷了两句,又再纷纷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元司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都停了筷子,知道今天的好戏终于来了,纷纷侧耳倾听,观看这场好戏。
唯有庄羽仍旧在狼吞虎咽,抓住桌上的诸多美味佳肴大快朵颐,那副腮帮子竟始终鼓得高高滴,筷子有如飞一般的在面前菜肴上疾速掠过,所过之处,盘中菜肴即时就会少了一大块,当真好似是蝗虫过境,满目狼藉。
此刻的庄羽活生生就像是一个几千年的饿死鬼,突然得以吃上一顿饱饭,胡吃海塞,不过如此。
在李元司的那声咳嗽之后,满座寂静,唯有庄羽口中咀嚼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呱唧呱唧……
所有人尽都瞪着眼睛望着他,满眼的怒意难以掩饰。
庄羽见状貌似恍然大悟一般,总算是暂时停住了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们……都吃饱了……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干脆站起身来,将距离自己最远的一盘烧鸡端了过来,一脸满足,道:“这道菜可是好吃得紧,偏偏还放的那么远,我还怕没得吃呢,承让承让……”
持续不绝的呱唧呱唧声,这声音愈发刺耳烦心……
承让这个词,竟能用在这里么?众人满心感慨之余,竟是又开了一次耳界!
李元司满脸黑线,终于开口道:“庄小友,老夫有话要说。”
庄羽愕然,将已经夹起来的一块肉放进嘴里,这才讪讪的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道:“既然是老大人有话要说,大家都不要吃了。一个个的也没些礼数,平白的给老大人丢人,尤其是还当着我这个外人面前……”
说着一伸脖子,将那块肉咽了下去。在座的诸位当真恨不得将面前的盘子砸到他脸上去,谁吃了?明明就你一个人呱唧呱唧的吃好不好?这会居然如此红口白牙的大放厥词,歪曲事实!
庄家行药世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是很穷吧,按理说伙食怎么也应该过得去吧,怎么就把你这小子弄成了饿死鬼投胎一般?
李元司剑眉轻轻蹙起,沉吟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座所有人都是沉寂着,油然感觉到这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心中不住赞叹:不亏是巡界使大人,果然是充满了威严。
庄羽却大是无聊的翻着白眼,注目着面前的一盘烧鹅发楞,那上面还留有一个鹅翅膀,还有一只鸡爪子,我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另一个鹅翅膀和鹅爪子已经进了我的肚子,但是一只翅膀可飞不起来,需要吃两只才好……
还有,一只脚也是走不了路,所以另一只鹅爪子也是要吃的……
至于李大人所谓的巡界使威严,对于庄羽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屁!
只见李元司沉着脸,道:“众所周知,老夫身负皇命,被圣上封为巡界使,可是在这段时间里,老夫遇见一见糟心的事,东域有些不太平,有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却即时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孟求仕连连点头,接上话茬,道:“不错,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这些个意外事情……导致我们的有力援助遭受阻挠,更凭空添了许多麻烦,真不知道,那位始作俑者存的什么心。”
他一张口,文天楼正要张口说话,却顿时住嘴,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本应该是文田楼说话,一步一步将庄羽逼入某种尴尬境地的,但孟求仕怎么抢先说话了?
他一说话,文天楼自然就不能说了,只好带着疑虑坐了下去。
李元司也是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头,另有一人冷笑道:“那惹起漫天事端之人,此刻心下还不知道有多么得意。”
孟求仕淡淡道:“这许多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即成事实,然而有因才有果,反之亦然,必然存在事情成因的缘由,亦必然存在事情初始的源头……庄公子,你以为如何?”
之前众人一直在说,但却绝没有任何人将目光看在庄羽脸上。
但随着孟求仕的这一句话,此间七八个人的锋利目光,同时移动过来,凝视在庄羽脸上。
庄羽对此似是全无所觉,连连点头,道:“不错,近来常有怪事发生,必然有阴谋存在!李大人您可知道,是谁在捣乱?只要您说出来个谁谁谁,不管对方是谁,我都立即将他揪出来猛揍一顿,为老大人出气!”
“老大人盛情邀我来此,我便以效此劳为见面之礼吧!”
众人闻言齐齐一阵愕然,一阵无语,有些已经七情上面、义愤填膺的,此刻也尽都一下子憋住了。
啥玩意?这厮在说什么?我们大伙说了这么多,你丫的居然还不知道我们说的是谁?这家伙到底什么脑袋?!
李元司眉头皱了皱,却仍旧没有开口。
“庄公子,聪明人何必装傻呢?”
孟求仕淡淡的目光看着庄羽,道:“这样可是很没意思,所谓明人不做暗事,庄公子这么做,却是很为云帅丢脸。”
“丢脸?”庄羽即时眯起了眼睛,眸子中寒光一闪,道:“你什么意思啊?此话从何说起?”
“云帅十八封将,英雄一世,这一点众所周知。不过,庄公子也需要明白……逝者已矣,终究只是尘土,而咱们这东岳帝国,却并不由一个死人能说了算的。”
言下之意,你老爹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孟求仕目光锐利,嘴角含着隐隐的阴笑。这句话很毒,却也很阴险。赫然是将一切都放到了台面上,让事情几再无转圜余地,其余众人却不禁都有些皱眉。
现在是说李元司的事情,可不是让你评说先人,此刻用这种话来威胁庄羽,更影射到云帅,却是殊为不智,孟求仕平日里素来机智沉稳,今日怎会如此。
孟求仕此刻出此咄咄逼人之言,却是另有一番掌故。
孟求仕当年连中五元,唯有最后殿试,所做策论过于阴狠,不为主君所喜,与状元之位失之交臂,亦与六首佳话错过。
此君虽然才华过人,心胸却是极为狭窄,自是不甘心失利,于殿试之后,大放厥词,直指主君见识浅薄,有眼无珠,徒令竖子成名,这本是朋友私下里说的话,但却被上报天听,顿时惹得龙颜大怒。
如此行径如何为主君乐见,于是一道圣旨,将之驱逐不予录用。
孟求仕文名不成,却又动了投军的打算,准备军中扬名,来个曲线救国,再图功名。
而当时的军队,自然是以元帅统领,威名显赫,乃是首选。
可是当他找到庄青云帐下,希图求一个谋士之职的时候,庄青云直接拒绝,道:“你不过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下作家伙,居然想要跻身我翻云军,我若当真收录,岂不令军阵中多了一匹害群之马……”
此后,更不赘言,将其人逐出军中。
此两事,历来被孟求仕是视之为奇耻大辱!事后辗辗转转,才被引荐给太子,做了幕僚。
本是前途无量仕途畅通的大好才子,此刻却曲身为幕僚,其中差别,自然是天上地下。
孟求仕当然再也不敢说当今陛下什么,但却将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庄青云身上。后来庄青云兵败时,这小子没少上本参他!
所以庄羽跟孟求仕,也算是有仇有怨!
一想到这里,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良言,全被庄羽扔到脑后去了,他心中一想,既然如此,这仇我还是当场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