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文程家在城东,襄阳侯府在城南,两家相隔有几里路。先把程序都走完,年龄一到就成亲。他一直都是这样盘算的,祖父母也没有反对。终于到了下聘的日子,去的路上,庾文程全程嘴角带笑。就要看到他的茂儿了,如何能不开心?
虽然两人有婚约在身,可是因为庾文程考功名,郗茂又太小,所以这六礼才走到纳征。谢掌院和夫人头天就已经带着人去了郗府,今天便是庾文程亲自送聘礼上门。
庾文程是探花郎,聘礼自然不能简薄,金钏、金锭、金帔坠都齐备,庾文程看着那些黄澄澄的金器,虽然泛着世俗气,却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除了这些,他还亲自为郗茂选了一些首饰,都是形状精巧独特的,他的茂儿一定喜欢。
京城嫁娶一年到头不知要看多少,但庾文程这下聘的队伍却很抢眼,楚樊带来的人着清一色锦衣,个个健壮威猛,挑着担子,担子上挂着红绸,整齐划一,一路吹吹打打,向城南方向而去。难得是这些人如此有气势,将一场下聘搞得象军事演习一样,吸引了从城东到城南路人的眼球。
花满楼就在城东不远,队伍从门前招摇而过,晋王和沈慕白正立在窗前观看,“庾才子倒是得意!”晋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不知这得意能坚持多久,女人么,都不是好东西!
襄阳侯大门一早就开了。郗茂的堂兄郗罗、郗文一起立在府门前迎客。
侯府大门后面半射之地即是二门,进了二门,侯府的正院就在这里,一大片石砖铺就的院坝,过去就是正房。房子布局不密,错落有致,功能齐全。左边一条石板小道,直通后院,那是郗家生活起居之处。
庾文程行聘的队伍到了,锣鼓与锁呐的声响直冲院里。
庾文程满面春风,气色极好,对着未来的大舅子们抱拳行礼,跟着来的人纷纷调侃他,“哟,庾探花,看你一身风尘,莫不是等不及了吧?”
庾文程嘿嘿笑着,不去理会那些意含双关的话。他有正事要办呢。
大家一路说笑到了正厅里,谢掌院、郗侯爷等人坐在那里,谈论正欢。
鼓乐齐鸣,庾文程忙抢上前去,跪下行礼,那些人都是他的长辈,他行了大礼,他们也心安理得地受了。
庾府管家齐兴将礼书置于红漆木盘上,恭恭敬敬地递上去,郗府管家朱顺亲自接了过来,就在手上浏览了一下,然后递给谢掌院,谢掌院看了,递给襄阳侯,他才是郗茂的家长。侯爷看了,略略点头,庾家的聘礼,是用了心的,他将礼单递给管家收好。
这边庾府的下人放下担子,将礼品摆开,谢掌院和襄阳侯都略略举头看了,颔首不语。郗家的亲友都来观赏过目,一边赞叹,郗茂是个有福的。
礼物看毕,襄阳侯吩咐下人将礼物收下,送至崔氏房中保管,这才邀了庾文程进去落座,大家谈些诗书文章。
郗茂一早就被崔氏叫人拎了起来,将她打扮一番,才出来见客,崔夫人后来还是忍痛给郗茂准备了两套新衣服,免得见不了人。郗茂淡淡地笑着,不意自己走到了今天。
程序走完,庾文程让管家带着人先回东城,他要留一会儿,午饭后,庾文程终于觑了个空,来寻郗茂。
郗茂的院子要偏一点,在这一片后院的左边。庾文程一过去,就遇到了站在外面的屠色。郗府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毕竟是入仕了的探花郎,大家有意给了他这个方便。屠色一见他过来,就向他行了一个礼,说,“小姐在院子里。”
庾文程举步进去,郗茂在院子里,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枝笔,面前石桌上铺着一张纸,上面洇洇一朵墨荷。看见他进来了,郗茂站了起来,两人一个在门边,一个在石桌边,相向而望。
庾文程眼里的温柔溢了出来,他定定地望着那个还没长开的小人,“茂儿,我很欢喜。”
郗茂微微一笑,招手,“过来看我画画。”庾文程走过来,在石凳上坐下,拿过郗茂的笔,抓起她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开始接着画。庾文程补了一支荷花,成了并蒂莲,又添了一条鱼,在那两株墨荷的水下游。画好了,他端详了一会,凑在郗茂耳边说,“茂儿,我就是那条围着你游的鱼儿。”
郗茂闻言,不觉有些惊讶,庾才子如此刻板的一个人,居然如此会说情话!
楚樊办完事情,带着人便走了。
郗家收完聘礼,清点下来,估价有五千两银子左右,崔夫人不禁眼热心跳,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钱了,她摸着那些做工精致的首饰,心里盘算着要留下哪些东西。
今日谢掌院亲自前来主持纳征礼,居然赏脸留府用饭,还与自己交谈甚欢,襄阳侯觉得特有面子。送走客人以后,他回到崔夫人的院子里,却见崔夫人正拿着郗茂聘礼中的首饰,戴在头上,对着镜子,左右观看。
“夫人,这个太打眼了,你不能留下。你还是看看有什么不那么打眼的,悄悄留下吧,免得落人口实。还有,那一千两现银就用不着留给那丫头了,你就用这个替她置办嫁妆吧。”
大局为重,来日方长,闻言崔夫人果然拨下了那些首饰,两人相视一笑,这回是赚了。
庾文程下聘归来,满心欢喜,回到府中尚未休憩,就去跟庾老爷子问安,同时汇报下聘的经过。
庾老爷子派了得力的管家跟着,自然知道不会出什么差错,看到庾文程如此欢喜,心下也是一叹,这孩子不容易,难得有个女孩入了他的眼,他守了他十几年,才得了今天的结果,小小满足一下他的心愿,亦未尝不可。
“孩子,你是快有家室的人了。现在又入了仕,有些话祖父得先跟你说了,以后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多做多看少说,不要闲论人是非,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自古伴君如伴虎,在君上面前一定要小心行事,慎言慎行,这样才可能保我庾家长久。若是失了君上的心,则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是空谈。还有,男儿不可过于沉溺女色。”
庾文程一听肃然,立即跪下谢道,“孙子谨听祖父教诲,一生定不纳二色!”
庾老爷子听了,不禁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