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无月无星,看来明天又是一个阴雨天气。
南方,总是多雨,少见阳光。
如此的夜连一丝风声也没有,漆黑的夜空就像是一块铺满宣纸的墨,黝黑却没有丝毫的杂色。
但是,无论多么漆黑的夜,人们也都有办法把它照亮,这就是人类所独有的技能:能够尽其所能的按照自然规律去改造自然、将自然资源为己所用。
苏少卿和顾倾城跟着吴道勋一起走进了这座看似破落的小院。他们所走的是一条青石板小路,这条路笔直地伸向前方,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弯曲,弯曲的地方是一片长得颇为浓密的树林子,路就从这树林子里穿了出去。待到他们穿过了这片树林,豁然就看见了一座颇为富丽堂皇的庭园,庭园的华丽程度与那破落的院门竟然完全不相搭。苏少卿的目光四下一望打量一下,只见这庭园之中,林木葱郁,如花如锦,竟像是春季一样,虽然处处均有亭台楼阁,但却被四下的假山湖石掩去大半,也就看不十分清楚,一眼望去,但觉这庭园之深沉广阔,竟是自己生平未见。
庭园的中心是一座八角亭,亭上匾额三个斗金大字写着“抚鹤亭”!不知怎地苏少卿觉得这三个字很是古怪,非常的不应景,抚鹤?鹤在哪里?又有谁在抚鹤呢?但是抚鹤亭雕栏玉砌,红砖绿瓦,颇有自己的特色。四面是卷起的珠帘在风中摇曳,烛火已经点燃,被灯笼罩着,倒也不怕被风吹灭。
吴道勋带着众人走到了抚鹤亭中,厅中桌案和座榻已经摆好,小一、小二、小三和小四她们四姐妹已先行为他们泡好了茶,用的茶叶是江南有名的碧螺春,这个时节还能够喝上纯正的碧螺春实在是大大的不易。
苏少卿和顾倾城并排坐在一侧,吴道勋自己坐在他们对面,而颜休和柳絮却恭恭敬敬的站在吴道勋的身后,一动也不动。
置身于如此绝美的庭园中,品着常人很难得到的香茗,虽无月色撩人,却也是惬意万分,可是人类的情绪,的确奇怪得令人难以解释。有时,你在一个热闹无比的场合里,往往会有着非常冷静而清晰的头脑;但是,当一切事都静下来的时候,你的思绪却往往会混乱起来。苏少卿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明知道可能会被吴道勋利用,可是自己的报复和抱负却又不得不借助于吴道勋和弥勒教的势力,说来很是讽刺!前一天他还在和赵云峰一起追查京城连环刺杀案,追查到了颜休和弥勒教的头上,今天却又不得不与颜休和他背后的吴道勋和弥勒教合作。想起赵云峰,苏少卿突然蹦出来了一句道:“吴教主,不知道赵云峰是否是贵教的弟子呢?”
吴道勋听苏少卿突然问起了赵云峰,不禁一怔,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微微笑道:“我知道姑爷和赵校尉关系很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过很遗憾他并不是我教的教徒!”
“是吗?那两个月前在苏州城外和赵云峰见面的人是谁呢?”苏少卿说着话,眼睛却在吴道勋和颜休的脸上来回转。
吴道勋哈哈大笑道:“看来姑爷知道的事还不少呢!不错,那次的确是我,只是那时在苏州我们弥勒教的教民不多,只得我亲自出马了。要知道我为了报答顾侯爷的恩情,我严令弥勒教不许在苏州发展势力,才造成了这次人手不足的情况。”
苏少卿道:“他既然不是你们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强迫他为你们做事!”
吴道勋道:“很简单啊,一是他当时主要负责京城刺杀案的调查与追捕,二是因为他的父亲赵蹇是我们的人!所以,有了赵云峰的帮助我们很容易能够”
“什么?赵蹇是弥勒教的人?”苏少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其他人是弥勒教,苏少卿觉得那也许是有可能的。可是说赵蹇是弥勒教徒,那他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吴道勋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错,赵蹇确实是我们的人,他是我们第七十八分舵的负责人。他的儿子赵云峰虽然没有正式加入神教,但是赵云峰现在跟加入不加入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赵蹇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赵蹇的,你相信吗?”
苏少卿当然相信了,赵云峰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是赵蹇一个人既当父亲又当母亲的,含辛茹苦的把赵云峰养大,赵蹇有事赵云峰绝对会全力支持的,无论对与错!
苏少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你们把赵云峰关到哪里去了?”
吴道勋道:“怎么?他也被关起来了?”转过头问了问颜休。
颜休赶忙施礼,恭恭敬敬的答道:“赵公子的确是被我们生擒了,当时我们在虞雍的府邸设局将他们一干人等抓获,可惜但是苏公子在场,慑于苏公子的武功,只抓了赵公子一人!”
吴道勋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把赵云峰关在哪里了?把他放出来吧!”
颜休道:“就在东苑内,我这就去把他放出来!”很干脆,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颜休开门出去了。
吴道勋看着苏少卿道:“你看着还算满意吗?你其他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苏少卿微笑道:“吴教主,干脆把左相他们也都放出来吧?他是朝中重臣,明日上朝不见了身影,一查起来,那可是会坏了大事的啊!”
吴道勋道:“你觉得左相是我们抓走的吗?你以为我们的人是那么容易的就能够随意进出堂堂的左相府吗?要知道左右两相府的护卫力量在京城中可是仅次于皇宫大内的官员府邸,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普通的强盗巨匪也不敢到那里去自找不痛快,我们弥勒教也并不都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并不都是凶神恶煞的绝顶高手,可是这次却是在几乎没有惊动任何护卫的情况下运用奇谋一举将左相府众人拿下,这可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苏少卿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道勋嘿嘿一笑,眯着眼盯着苏少卿道:“我说的意思的已经很清楚了,你应该想得明白的!”
顾倾城这时插嘴道:“少卿哥哥,吴叔叔的意思是左相府有内奸!”
“有内奸?”苏少卿其实早已觉得左相府有内奸的,可是他的心里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而已,因为有能力做成此事的只有虞雍、桂静宜、赵云峰、顾倾城和顾飞云姐弟等人!赵蹇虽然是弥勒教徒,但是他当时确实是在颜休的城南别院,苏少卿亲自去把他带出来的;难道是李元晖?可是李元晖贵为隐剑司掌使,并不是弥勒教一伙的,他是忠于大虞王朝的,他与虞雍名义上也是上下级,还有很多的事依靠虞雍的,他是万万不会助弥勒教偷袭左相府的;那就还有谁呢?虞轻尘?对了,还有一个虞轻尘,会是她吗?虞轻尘去了哪里呢?当然,还有一个赵云峰,他又去了哪里了呢?他似乎并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
苏少卿并没有证据证明任何人是那个内奸,虽有有所怀疑,但是你可以怀疑一切,没有证据却什么都做不了。
吴道勋笑道:“那你知道在左相府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少卿道:“不错,我一直都知道在左相府一定有你们的人。他先是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迷香把屋里的人全部迷晕,然后把他们的一个一个的放进马车,最后他自己走进屋子里把所有可能留下证据的地方擦拭一遍,然后从屋中的气孔钻出去,造成了一个密室集体失踪的假象!是也不是?”
吴道勋鼓掌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很聪明。不错,你猜测的没错!可是你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查案可不是这么一个查法!”
苏少卿道:“你想要证据嘛?你以为你们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半点痕迹吗?要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留痕迹的,只要你在这个世上做过了那些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那证据在哪里呢?”吴道勋看着他想看他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
苏少卿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一段细如发丝,有手指甲长短的银丝,还有一小撮银灰色的粉末,在烛光下显得就像是死人的眼眸,灰暗而又可怖!
吴道勋见到那些东西时有些微的惊讶,颜休看到却是忍不住的“啊”了一声!
苏少卿笑道:“怎么?颜兄认得这些东西?”
颜休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并没有回答苏少卿的话。
吴道勋道:“这些东西能说明什么呢?即便是有这些东西,你又怎么证明是我们的人干的呢?”
苏少卿道:“这种千年玄冰丝来自于东海深渊中的一种生物的胡须,这种东西可以说世上没有几个,很容易就能查到的!还有这个九幽琥珀散难道除了岭南五鬼还有别人使用这个吗?我对贵教虽然不甚了解,但是岭南五鬼投靠贵教却是人所共知的!”
吴道勋笑道:“看来你真的是很聪明!看来我们可以商谈合作的事了!”
“那内奸是谁?”顾倾城突然问道。
吴道勋说:“这个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那个人以后也要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既然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那就是朋友了!”
“他是谁?”苏少卿道。
“是我!”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