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制止屋内人的打骂。
刘二七三人齐齐向门看去,就见魁梧的中年男子,面露凶光的盯着自己几人。
“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嘛?再敢胡闹,就治你们一个咆哮公堂之罪,全都给老子我蹲班房去!”
中年男子几句话说的是中气十足,配合着他魁梧身材,极具压迫力,吓得屋内三人是面面相觑,大气都敢喘。
房间一时之间针落可闻,静默一会儿,李掌柜率先打破僵局,他放开环抱住胖子腰腹的手,笑吟吟对着中年男子点头致歉,而姓文胖子显然有些不服气,但看到中年男子,怒目圆瞪的眼神,健硕的身材后,也心生畏惧,没有开口争辩,只不过为了挽回自己面子,强撑着坐到眼前椅子上。
躲避在长桌一头的刘二七,则认出气势威严中年男子,就是脚踢长脸衙役的詹捕头,他对此人观感不错,所以也学着胖子,坐到椅子上,低头不敢说话。
扫视一周,见三人终于不在聒噪,詹捕头冷哼一声,转过头望向门外,又不悦喝道:“愣着干嘛?还不进来,要我扶着你嘛?”
“又有人来?”,刘二七抬头向詹捕头所在门房望去,差点笑出了声来。
只见詹捕头倚在门口,魁梧的身材占据下只留出一道狭窄缝隙,被他恐吓下的倒霉鬼,几乎是贴着门框,从缝隙钻入进来。
说来也巧,这人刘二七也认识,赫然就是昨夜施舍他两馒头,好心却没好报,稀里糊涂被人连累“拆家”的摊贩小斯。
滑稽的登场,让屋内三人为之侧目,摊贩如此受人瞩目,略显急促与委屈,却也不敢责怪詹捕头,毕竟对于艰难维持夜摊的小商贩来说,连巧立名目索取所谓保护费的地痞无赖,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衙门里维护一方的官差,只能点头哈腰,竟显谄媚。
“你们乖乖的在这里给我等着,谁再敢胡闹,就给我进大牢里吃牢饭去!”无视摊贩的马屁,詹捕头转头警告三人后,关门离去。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姓文的胖子冷哼一句,啪的将折扇打开,呼呼的急促摇扇,似要将心中怒火扇灭。
李掌柜依旧笑脸迎人,见摊贩还站在一旁,如主人般连忙招呼他坐下,二人就此闲聊起来。
有了警告,也没人搭理,刘二七也难得再去刺激胖子,安静坐在长桌一头,心不在焉考虑起事情结束后,自己的前途,毕竟已经跟自己“帮主”杜头撕破脸了,今后何去何从,还能在哪里讨饭吃?这可是个大问题,得好好考虑考虑。
就在他想法纷呈,胡思乱想间,一个时辰转眼而逝,而房门也终于再次打开。
一名手拿名册的衙役,走了进来,目光在四人身上游移,“谁是李长贵?”
摊贩小斯立即起身,唯唯诺诺的对衙役点头示意;衙役只看他一眼,低下头看了一眼名册说道:“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摊贩是否跟上,径直离去;原名李长贵的摊贩,对李掌柜打声招呼后,急匆匆追出出门而去。
啪嗒,门又关上了,房间内再次变回三人对立局面。
李掌柜与胖子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不安。尽管二人都想早点结束此事,但在从未上过公堂的他们,面对即将到来询查审问,心虚紧张在所难免。
刘二七心里也是如此,但表面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惬意模样,甚至还故意挑衅的看了胖子一眼。
只是处心积虑的小心思,全抛给瞎子看,姓文胖子自从摊贩进来后,就懒得再理会于他。
没人说话,房间又陷入沉默,等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时,已经过去三炷香的时间。
“文昌茗,李又升?”依旧是那名衙役,他低头看着名册进入,语气慵懒的说道:“你们跟我来!”
少顷,李掌柜与同来的文胖子一起离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刘二七一人,仿佛时光倒流般,回到最初;他开始坐立不安,一次次开门关门,进人出人,如同重锤敲击着他,那早已是惊恐之鸟的内心。
只是该来终究是躲不过,李掌柜与胖子出去,约莫一柱多香的时间,房门还是打开了,还是那名衙役,还是手里拿着名册。
“跟我来吧。”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话语。
刘二七深吸了一口,起身走到门口,跟随衙役步伐,穿过公堂,来到后院?
“不上公堂嘛?”刘二七作为乞丐,好歹也是下九流里走江海的,什么营营苟苟的下作事没见过或做过?这衙门里的审案公堂,他曾凑热闹,看过几次,故此疑问。
在前引路衙役,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催促道:“叫你跟着来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跟紧了!”
“呸!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等小爷出去后,一定要在你家门前撒泡尿不可!”刘二七腹诽两句,乖乖跟他进入一间清幽雅静的厅堂里。
此时屋内有十多人,或坐或站分于两旁,其中正中主位端坐一人,他头戴软裹长脚幞头,身着青色圆领云纹襴袍,眉头微皱听着旁边一人的附耳低语。
衙役领着刘二七进入房间后,躬身行礼道:“县尊,最后一名证人已带到!”
主位上的人,抬手示意耳旁私语之人先且暂停后,看向进来二人,轻轻点头。
“见了县尊还不赶紧跪拜?”衙役余光瞥见刘二七呆愣模样,立即怒斥提醒道。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刘二七,或不悦或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应接不暇;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的乞丐,此时恍惚呆滞,看上去应该是被眼前场景吓得不轻。
“算了。”主位上的人,轻轻摆手,语气平缓说道:“你先退下吧。”
衙役赶紧拱手退去,场中只留下还在神游物外的小乞丐。
坐于主位上,被衙役尊称为县尊之人,面庞消瘦,眼神和蔼,看气态显得慵懒,“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刘…刘二七!”
“不用紧张,叫你前来,只是有些情况要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刘二七愣愣点头。
“昨晚发生扶柳街一起命案,你可清楚当时发生什么事嘛?”
刘二七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主位上的县尊闻言轻抚胡须,疑惑看向站立在场下的詹捕头。
詹捕头心下一紧,先是对县尊拱手弯腰,全然没了先前威严气度,转而望着刘二七,语气责怪的问道:“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又点头又摇头的干嘛?”
刘二七心虚看向詹捕头,瞧见了他怒目而视的眼神,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再犹豫,断断续续的将昨晚自己看到场景一一道来。
坐于县尊主位右下手排头,一位满脸络腮胡,衣着样式与县尊一样,但所戴幞头有所不同,为结式幞头的男子,再听完他的叙述后,不待县尊发问,便抢先开口:“你听到了凶手和死者的对话?”
先前摊贩等人已经将各自看到情形,说与厅堂内的人,总得来说案发经过是大同小异。
但李掌柜、姓文的胖子与摊贩,由于离凶手与被害人稍远,未听到二人对话;而刘二七近在咫尺,故而听了他们对话,也隐约看到凶手相貌,引起了这位注意。
刘二七又认真回忆一下,确认没有遗漏后,谨慎点了点头。
那人又问道:“那你可有看清楚凶手面貌……或者记住他身形特点?”
刘二七迟疑一会儿,“样貌,由于…由于天太黑,看得不是太过真切,小人只记得那人,不是,凶手!凶手身高与詹捕头一般高,但没有詹捕头魁梧;还有他用的是直刀,我记得刀身不但有两道血槽,还是双刃,要不是看到刀尖,我都以为是剑!”
“两刃刀?”刘二七话音刚落,厅堂立即有人惊呼出声,而那位络腮胡的男子,更是拍椅而起,厅堂主位上的县尊,更是脸色难看,不复之前的散漫态度。
“小家伙!饭不可乱吃,话更不能乱讲,没看清便说没看清,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在场众人,有的疑惑不解,有的一脸惊讶,更甚者眼神不善嗔怪看着刘二七,真可谓是百态万千,目不暇接。
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的刘二七,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拼命摇头,惶惶不安的回答道:“小的不敢撒谎,所见所说句句属实,未有隐瞒!请大人明鉴!”
县尊双眼眯萋的盯着刘二七,隐有些失望,想了想对着堂下嘈杂的众人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刘县丞,江主簿,曹县蔚,你们几位先且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慢!”就在众人皆拱手准备退去时,一直立于县尊一侧,瘦削文弱男子抬手阻拦道:“县尊,那这几位证人该如何处置?”
主位上的县尊,不明所以,皱眉说道:“既已问清楚案情细节,案件又与他们无关,自当放他们回去。难道江主簿还有什么疑问嘛?”
江主簿回看向四位证人,目光最后在望向刘二七时,停顿一下,转头对县尊恭敬说道:“大人,案情尚有诸多疑点,我们并不了解,恐怕还需要他们协助,不能就此放他们离去!”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刘二七等涉案证人,在听到这位江主簿话后,都是一愣;不仅他们如此,在场众人也一肚子疑惑。
江主簿没有解答众人疑惑的意思,继续说道:“大人可看过死者遗物?”
安座在主位上的县尊,似有明悟,可还有些不确定说道:“自然看过。但……他们也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清楚,如果需要查漏询问,再招来便是,若强留,于理于法说不通吧?”
江主簿见县尊还是不太自己意思,有些着急,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凑前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