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毅外出一周，奔波七个省份，堪堪打道回府，旅途劳碌，眼袋耷拉到与鼻梁平齐，正是极倦极乏的时候。还在强撑精神和石珊互通消息，讨论王扬去留：引入王扬到石镜教育，抑或把他发往春总门下先行历练。石珊熟悉王扬的简历，使之无用弃之可惜，随即把决策权推给丁毅。
罗禾去而复返，留下一篮瓜果又离开，临走前与王扬对视良久，不免有警告之意。
上门前做足全套礼数的王扬此刻却是推诿着不离开，借讨教之名扎在裕华园，心思明确，木已成舟势必要扒出更深层次的消息。王扬袖口高高挽起，转过身去洗水果，连西瓜也一劈两半，取一个勺子与瓜果摆上茶几，端出持久战的架势。
熬，这算是丁毅留给学维上下的精神加持。再皮的学生，再闹的家长，遇到颔首微笑、以学期为限设计战线的学维老师也只有服软。
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王扬假装苦恼，一口咬定他的毅哥人心有变。从当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知心老大哥，到如今自己上门讨活计都要遮遮掩掩的半个路人，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有纰漏。
忆往昔？
丁毅反倒不困了，从王扬假冒丁芷一老乡，聊到他常年在校长室蹭住，往日情分说得似是而非，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留住王扬。
王扬老底被揭，掩口失声，直接挑明心意，“如果是转做考研讲师，也没有语文课供我施展吧。”
“就搞本专业。top3高校思政专业毕业，比起某些机构的野路子老师，不说有优势，至少能拼个半斤八两。”
王扬不客气地说：“难度不小，倒是可以试试。”
“不难为你去受人辖制。还参照之前在学维的模式，我给你发几套视频，你好好跟着学学，融会贯通，讲出个人风格来。”
条件好到王扬转瞬怔住，他手上习惯性地两勺刮起西瓜最中心最甜的瓤，一口下肚便抹嘴，将西瓜余下部分和勺子推给丁毅。
勺子递过来，没有人接手，只能愣愣地摔在茶几上。
丁毅心中已有定计，缓了缓语气说道：“这样，我先给你安排一批实习生，你带着他们练手。不求硕果累累，只要有成绩，我就许你一个职务，到时候做甩手掌柜也更方便。”
大饼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王扬不想贪嘴，但抵抗又徒劳无益，对于从事培训行业数年的老师，转领域保证收入的同时还能转做管理，无异于香河肉饼加必胜客披萨无限量的馅饼套餐。
真的很难拒绝。
乘胜追击，丁毅又一次开始施展大·画饼术。
“前期讲课呢，备课、教研的路子，该走还是要走。等到熟能生巧以后，大课大上，小课小上，必要时候也可以用视频课。”
“学生都是成年人，成绩自己负责，不与薪资挂钩，你也不必做期望值管理。”
“周末节假日百分百不排课，基本上不加班，你安安心心构筑交际圈子，早点找个女朋友。”
要怪就怪丁毅实在太清楚K12讲师心里的苦处，三块大饼下来，王扬何止是手机上多几款交友软件那么简单。除了暗呼爽快之外，不免感叹祁萧和丁毅画饼的水准之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听君一席话，切肤之痛尽疗愈。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王扬心里揣着这个信条，魂不守舍地辞别丁毅，赶回家开始拟辞职信。
邮件发送的一封是标准公文格式，引擎搜索，复制粘贴，填写大名，挑不出毛病。
另一封化作漫天花雨直接撒在学维的布告板上，四开纸上字大如斗，祁萧校长敬启。浮词华藻，写得如泣如诉，大意是世界那么大，祁萧早该出去看看。
老板滚蛋写得如此清奇脱俗，明眼人都能猜得出，这是某位学维语文金牌讲师的手笔。这位使坏使得绝好，人往高处走难免有点牺牲，也不知道一封信做投名状分量如何。
投名状以笔做刀，未必利己肯定伤人。
学维校长室里，祁萧前脚还在端着公文感叹说免于因为刺头和京城总部打交道，后脚就被集团副总电话问责，言明这封匿名信已经在网上造成极恶劣影响，敦促祁萧抓紧时间出面解释。
新办公室里的新绿萝直接被大卸八块，遭受王扬的池鱼之灾。
……
事情通过袁巴传到东诺，丁毅笑笑没有说什么，只叹王扬与初高中的小朋友厮混太久，不免沾染些赤子心性。
袁巴趁机表示祁萧希望能与丁毅见一面。还搬出《厚黑学》的理论，分析祁萧也是个不厚不黑的庸人，无非被丁毅又厚又黑的手腕所制服，争着效仿罢了。
刚在会上吵过架红过脸的贺鸣跟着起哄，想看看丁毅是如何把祁萧带沟里，事有所成必定不再指仗嫂子做吸引学维火力的稻草人。
丁毅笑骂一声，又没说不去，这俩人就离谱，上纲上线像是收过祁萧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