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兰等人回到客厅,蒋玲玲见一群陌生人,就看不过眼,直言说道:“我弟是考上清华还是北大了,值得你们你们这般门槛踏烂?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盯好自己的孩子。”
蒋仁浩拉了拉蒋玲玲,低声呵斥蒋玲玲:“怎么能这样跟大人说话呢?”
蒋玲玲也没打个招呼,径直向卧室走去,不过还是回头跟杨山兰和蒋仁浩说道:“爸妈,以后这种见面就不要在家里了,什么人都见,你们也真是太善良了。”
蒋玲玲回房,蒋仁浩替蒋玲玲道歉道:“不好意思,来会面的家长多了,孩子有点闹情绪。”
何晨阳还在蒋玲玲的泼辣性子里没有反应过来,方佑怡代为回应道:“是我们贸然打扰了,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准备去接孩子了。”
何晨阳和方佑怡道别去等电梯时,杨山兰叫住了谭正梅,问道:“今天你几乎没怎么张口说话,请问你找我们家什么事吗?”
谭正梅有点心虚回道:“嘉胜爸爸不是说了吗,请教你怎么育儿吗?”
杨山兰突然说道:“以后这种不请自来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也收起来。”
谭正梅听杨山兰这么说,惊愕了一小会儿,刚刚她还在想蒋玲玲这孩子随了谁,脾气这么冲,原来像杨山兰。
真是不好惹的一对母女。
何晨阳走下楼后,才从蒋玲玲那泼辣的性子里反应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作为大人的权威被区区一个小学生给挑战了,那种感觉特别不爽,何晨阳松松自己的领带,说道:“这种女儿,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方佑怡拉拉何晨阳的衣袖,暗示“隔墙有耳”的意思,何晨阳看了看跟上来的谭正梅,谭正梅回了何晨阳一句:“当妈的也不怎么样。”便径直越过他们走了。
何晨阳意见一致,对方佑怡说:“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方佑怡提醒何晨阳道:“这位群众是打算来看我们的笑话的,你还替群众鼓掌!”
何晨阳思绪混乱愣在了原地。
何晨阳回道家的时候,方佑怡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了,何晨阳突然叫住方佑怡,说道:“咱们家是不是应该装修一下了?”
方佑怡惊讶:“咦?我们家不是去年才翻修过吗?”
“我想过了,人家家孩子那么优秀,肯定是风水问题,你看,我们两家房子朝向一样,户型一样,只要改成他们家的装修,来年我们家双胞胎一定也能考上,你刚刚跟人家聊得什么书?桂花?他们是银桂还是金桂?买一棵明年开花的,一定要明年开花的。”
明明是一句反讽的话,居然被那么认真考虑了一番,方佑怡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方佑怡无语叹气,还没来得说话,何晨阳继续说道:“不行,这时候装修也来不及了,还是多摆点植物,回头你多拜访拜访人家家,人家家里有什么植被,摆在哪里,我们比着葫芦放。”
方佑怡只能无语提包离开。
何晨阳叫住方佑怡:“你这是去哪里?”
方佑怡回道:“去接双胞胎。”
何晨阳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
方佑怡无奈回道:“顺便去市场找找有没有明年开花的金桂。”
何晨阳听得一本正经,回得也是一本正经:“是是是,这种事当然越快越好。”
方佑怡出门直接深呼吸,让自己吊着的那口仙气多点氧气。
方佑怡无语问道:“那人家后花园种了那么多菜,我们家是不是也要开辟一片菜地,种上一模一样的菜?”
何晨阳很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用吧?没听说过哪种菜能改变运势的,回头我跟你婆婆确认下。”
谭正梅回来越想越觉得心理不平衡,明明是一样的教育方式,明明自己的孩子也不差,为什么自己费尽全力摘得的果实,别人却轻易摘得了?
谭正梅坐立不安后,还是去了No.7的办公室,马承业正在隔壁教室接受文化课补习。
谭正梅尽量控制情绪,把杨山兰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No.7直言点出:“你心理在不平衡?”
谭正梅直言不讳道:“换作是任何人都会心理不平衡。”
“蒋凡妈妈有句话说得对,孩子跟孩子之间是不一样的。”
“你是说,我的孩子不如他们家孩子?”
“不,是他们家孩子不如承业。”
谭正梅有点坐不住了,反问道:“那我付出这么昂贵的育而成本,是为了什么?”
“为了走得更好更远,你儿子至今的成就,是‘专业’带来的,而那个孩子,是顶着家里的压力才从众多孩子里脱颖出来的,您觉得那个孩子能走多远?”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八成有心理问题?”
No.7言辞严谨道:“学习能力是一方面,习惯、专注力、创新能力、对学习本身的热情等等,您觉得靠孩子一己之力能撑起来吗?撑不起来,单凭父母对学习能力的引导,能走多好?”
谭正梅有点绕晕了,但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性问道:“我们的目标是绍辉小学,你说的这些能力在后期所起的作用,我们怎么看得到?”
No.7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坚定说道:“拥有这些能力走多远您可能短时间内看不到,但是没有这些能力能走多远,您一定看得到。”
谭正梅惊诧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绍辉小学的学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考上’和‘成为’还是有差距的。”No.7坚定说。
谭正梅头脑中突然闪现出孔修竹,反问道:“那修竹呢?修竹最终没能成为绍辉小学的学生,你打算怎么解释?”
No.7没想到谭正梅会如此难缠,想了一小会儿,回道:“那孩子本来就不属于绍辉小学,是修竹妈妈非要把那孩子送到绍辉小学。”
“什么意思?”
“涉及家庭隐私,抱歉不能告知,”No.7说,“你要相信,承业和修竹不一样,结局自然不一样。”
有No.7这句话,谭正梅安心了不少,不过至于No.7的话是否值得可信,这都是后话。
又是一个星期二放学时间,谭正梅一如前几天每天这个时候去找李玉珍,这几乎成了谭正梅能联系上李玉珍唯一的方式,她不能放弃。
今天,谭正梅在绍辉小学附近找到了李玉珍,正是周桑榆之前看到的地方,谭正梅停好车下车一看,这个地方的墙面上写着“一年级三班”,原来是接孩子的家长等候区。
李玉珍的表情很失魂落魄,不,形容得不够准确,而是一副精神涣散的样子,谭正梅心怯怯靠近,打了声招呼:“修竹妈妈。”
李玉珍偏头眼神阴暗看着谭正梅,吓了谭正梅一跳,李玉珍回道:“承业妈妈,你来了?”这话说得就像是李玉珍知道谭正梅会来似的。
“修竹妈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谭正梅意识到李玉珍目不转睛看着绍辉小学,于是建议道,“就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但李玉珍没有离开的意思,带有自说自话的性质问谭正梅:“从这个角度看学校,很漂亮对不对?”
谭正梅顺着李玉珍的视线看去,隔着栅栏只能看到学校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又诠释了整个学校:一部分的塑胶跑道,一部分的教学楼塔尖、一部分艺术楼,一部分图书馆……
谭正梅回道:“嗯,很漂亮。”
“如果可以,我想把这里烧掉。”李玉珍说得轻描淡写,却十分震撼人心,谭正梅愣了愣,李玉珍才继续说道:“好好看好你们家承业,否则将来有一天,你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谭正梅不懂李玉珍在说什么,但莫名想起No.7那句:承业和修竹不一样。便脱口而出说道:“承业和修竹不一样。”
李玉珍异常冷静笑道:“以前那个女人也这般告诉过我,我信了,现在那个女人也这般告诉你,你也信了,我们都太相信我们的孩子与众不同了,这就是父母。”
谭正梅反问道:“以前?”
李玉珍今天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淡然,但是言辞却异常混淆,李玉珍完全不顾谭正梅说了什么,自说自话道:“我的人生算是完了,把人生赌在孩子们身上,真是愚蠢,太愚蠢了。”
谭正梅想说点什么,但李玉珍却突然说道:“修竹那孩子怎么还不出来?我想见他,好想见他。”
谭正梅看着李玉珍目光呆滞,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吧?”
李玉珍看着谭正梅,好想才意识到谭正梅似的,说道:“承业妈妈,不,正梅,你来了?”
谭正梅疑惑看着李玉珍,“修竹妈妈,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李玉珍听谭正梅提到“医院”,突然想起来自己该吃药了,于是一边从包里拿出药瓶子一边喃喃自语:“药呢?我的药呢?药怎么不见了?”
谭正梅特意看了看药瓶子上字眼:米氮平片。
李玉珍此时有些躁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道:“我该走了,跟修竹说,我爱他,如果可以重来,我只想他快快乐乐的。”
说罢,李玉珍便恍恍惚惚走了。
谭正梅放心不下李玉珍,给孔君豪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没有接通,等谭正梅追上去的时候,李玉珍已经在拐角消失了。
谭正梅上车开车走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群人围观上去,谭正梅心神不宁下车,急速下车跑过去,一个一个扒开人群,只见李玉珍躺在血泊里,肇事司机正在急切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