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
李玉珍家的孩子孔修竹退学了。
真的假的?
不是好不容易考进去的吗?
什么原因导致退学的?
转眼就是九月份了。
新生入学让冷清了两个月的校园突然间有了朝气。
谭正梅和方佑怡依旧是面和心不和送孩子上学,只是从幼儿园转移到了YX幼升小辅导机构。周桑榆的孩子转眼间从小班到了中班,周桑榆最近努力给孩子创造英语环境,一早就拽起了余华清的耳朵,对他说:“Good moring!”
余华清眼睛还惺忪着,问:“‘顾得’什么?这不刚起床,要‘顾得’什么?”
周桑榆一把抓起余华清,“‘顾得’上学,今天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
周桑榆给余华清穿衣服,俞文杰就赶紧奉上早餐,顺便还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周桑榆看见了,一顿火喷:“一天到晚都睡不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育儿,你鞠躬尽瘁,功劳最大。”
俞文杰懒得跟周桑榆嚷嚷,今天是他送俞华清上学,他可不想一路上慌慌张张,最好路上听个小曲儿,哼个歌儿。这种快乐周桑榆体会不了,他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孩子们顺利入学,等于家长们半个解放,这一刻,感觉生活特别美好。
但李玉珍家孩子不这样,暑假这两个月,孔修竹越来越异常,李玉珍一直认为只要开学就好了,但开学第一天,孔修竹就不愿意去学校——这可是他曾经路过都想进去的学校,现在能顺理成章进去,他却不想进去了。
此时,孔君豪在,李玉珍不能让孔修竹发现自己孩子不对,于是对孔修竹低声说:“你好好去学校,妈妈给你买你喜欢的玩具。”
孔修竹让空气冷凝了一会儿,说道:“玩具你自己玩,我去上学了。”
说罢,孔修竹连饭桌都没上,早饭也没吃,出门上学去了。
孔君豪有些纳闷,问道:“这孩子是不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李玉珍慌忙解释:“现在的孩子都是有点脾气的,我先送孩子上学了,早餐你好好吃。”
说罢,李玉珍就追了出去,走到入户,才想起孔修竹书包都没拿,又回去拿书包,追了上去。
一路上,李玉珍开车,孔修竹一句话都没说,自顾自玩着李玉珍的手机。李玉珍试探性问:“你是对什么不满吗?是妈妈,还是妹妹,又或者是爸爸?”
只见孔修竹瞪了李玉珍一眼:“都是因为你,我输了。”
李玉珍听得莫名其妙,问:“什么输了?”
孔修竹让空气冷凝了一会儿,把手机给李玉珍看,“游戏输了。”
李玉珍紧张的情绪回落下来,尴尬笑道:“哦哦,游戏呀,输了再来一次就好了。”
只见孔修竹双眼如同死神一般凝视着李玉珍:“那人生呢?”
李玉珍一个急刹车吓了一跳,偏头看着凝视自己的孔修竹,她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六岁孩子的口。
孔修竹指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说:“上学快迟到了。”
开学季,学生们纷纷向父母挥手道别,孔修竹也不例外,但就这平常的动作,让李玉珍发毛,孔修竹挥手道别后,就淹没在人群当中了,李玉珍不知道为什么,脚不由自主往前奔了两步,眼睛也不由自主寻找着孔修竹的身影,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李玉珍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做什么什么不顺,最后干脆直接去校门外的咖啡馆点了一杯热牛奶等着,而眼睛一直凝视着眼前的绍辉小学,那个曾经让她觉得只要孩子一踏进去就可以让她此生无忧的地方,反而成了她最担忧的地方。
一天在煎熬中终于过去了。
李玉珍出咖啡店,在校门口眼珠子不停地扫视,最先出来的是一年级,但一年级的小朋友都走完了,都没有看到孔修竹,李玉珍焦灼准备给孔修竹打电话时,孔修竹站在李玉珍身后,冷冷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李玉珍回头急切说道:“我是你妈妈,当然担心你了。”
孔修竹回了一个“哦”就走了。
李玉珍或是生气或是关切的情绪被拦截地干脆利落,有时候吵一架情绪宣泄出来就好了,可是孔修竹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李玉珍觉得孩子已经从自己手里脱缰了。
回到家,李玉珍敲孔修竹的房门,“能跟妈妈好好聊聊吗?”
孔修竹回道:“我现在要学习。”
李玉珍关上房门后,孔修竹撕下手中的课本书页,然后淡然点燃,扔到了窗外的黑夜里,孔修竹就静静看着书页在黑夜里灰飞烟灭。
第二天,李玉珍照常送孔修竹上学,车停在校外的临时停车位上,李玉珍正要下车接孔修竹下车时,孔修竹说道:“我们聊聊吧!”
李玉珍看了看时间,离八点还有十分钟,不急但是也不太缓的时间,“好。”李玉珍又坐回了车里,“难得我们家儿子有心事跟妈妈分享,妈妈好好听着。”
孔修竹直奔主题问道:“我们重要,还是爸爸重要?”
李玉珍微微笑说:“你们都是妈妈的家人,对于妈妈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
孔修竹就这样看着李玉珍,静默不说话,表情很较真。
李玉珍几近安抚的语气说道:“爸爸不是亲生的,你才是,所以当然你更重要。”
“那艺娴呢?”
李玉珍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点维持母亲安抚表情的微笑顿时僵了下来。
“我们的出生,只是证明了你的人生有多悲哀,让你人生更悲哀的是,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说完,孔修竹便自己下了车。
此时,时间快逼近八点,除了几个狂奔向学校的学生,校门口已经冷清了下来。李玉珍下车追了上去,冲步伐很快的孔修竹吼道:“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六岁,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李玉珍顿时明白,一只无形的手操控住了自己的孩子。
孔修竹没有理会,进入校园后,也没有进教室,而是去了顶楼。孔修竹避开顶楼打扫正要去倒垃圾的清洁大叔,借废弃的桌椅踩在了天台边沿,这是六楼楼顶,孔修竹看下去一点都不晕眩,也不害怕,他在思考怎样才能头着地,一跳毙命。
李玉珍开车回家,不停回想孔修竹那几句话:“那艺娴呢”、“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甚至回想孔修竹双手掐着孔艺娴的样子,李玉珍后脊梁骨发凉,红绿灯紧急刹车掉头回了学校。
李玉珍紧急跑向校门口,焦急对保安说:“我是一年级三班孔修竹的妈妈,我找孔修竹有急事。”
保安大叔对李玉珍说:“没有班主任的通知,我们是不能放家长进园区的。”
李玉珍慌张拿出手机,给孔修竹的班主任打电话,刚拿出手机,班主任就来电话了,李玉珍下意识紧急接起,不等李玉珍开口,班主任就急迫说道:“修竹妈妈,我是孔修竹的班主任,你们家修竹跳楼……”
听到这里,李玉珍手机直接滑落在地,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保安捡起电话,看了看是班主任的电话,便帮其听道,班主任接着说:“还好及时被清洁大叔发现了,及时救了回来,麻烦您和孩子的父亲抽空到学校一趟,我们共同对孩子的心理问题做进一步了解。”
保安听完,对李玉珍说:“孩子还好好的,你进去吧!”
李玉珍捂着胸口,腿发软站起来,踉踉跄跄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