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祖大寿，此时他的罩袍被鲜血浸湿染红，头盔已经不知掉落到了何处，山纹甲也变得松松垮垮。
手中提着一把崩了几个缺口的虎刀，状似疯狂的与一众辽兵，追杀了几步溃退的建奴，便立刻退了回来！
关宁军显然已经冲不动了，祖大寿带着一众饥兵，能打到两条壕沟之间，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清楚“千里营”与围城建奴的实力对比，单靠方楠强攻营寨，是很难打穿围城的防线。
他这才率领所有人孤注一掷，冲出大凌河城，与方楠一同夹击建奴，这也是祖大寿进行的一次赌博，如果两军再晚一刻钟会师，关宁军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肯定会全军崩溃。
当祖大寿看到方楠，手持千里营军旗的身影时，干瘦的双颊上，流淌下了几滴血泪混合的液体。
他双手抱拳单膝下跪，郑重的一拜。
方楠强忍伤口的疼痛，一把拉起祖大寿，指向两侧说道:快撤！
这时的正白，正蓝，镶蓝三旗正在收拢溃兵，分为三个方向列阵。
但各旗甲兵混杂在一块，调动起来极为拖沓，军阵大大小小也参差不齐，一道命令下达，片刻后部队才能动起来。
何可纲率领关宁军和百姓，也只是刚刚跨过壕沟，仍有被建奴尾随攻击的危险。
方楠担心他们被建奴缠上，不免心中有些焦急，立刻吩咐康二，组织了一个总旗的掷弹兵，快速的列成线列队形，将火铳举起向壕沟两侧警戒！
何可纲率领的部队，快速的通过第二条壕沟，接近以经通过第三条壕沟的大队人马。
方楠轻吁了一口气，指挥丁成营，旗卫大队和掷弹大队，列成线列队形，交替协护撤退。
莽古尔泰看到明军在壕沟边缘，聚集了一千多个火铳手，布成了三个空心方阵，立刻阻止了多铎下达的进攻命令。
刚才他目睹了科尔沁骑兵，在这种阵列前吃了不小的亏，所以只让部队尾随，等待进攻的时机。
建奴部队虽然是在缓缓推进，但是没有得到命令，他们只是尾随在明军的半里之后。
三旗的甲兵，现在看到了本部的中军旗帜，马上就跑了回去，使建奴追击阵列又出现了一片骚动，他们只好停了下来重整军阵！
方楠估计建奴再次整军完毕，肯定会追上来，吩咐部队快速撤退，尽量快跑！
乘现在有壕沟的拦阻，建奴无法快速的通过，用最短的时间，冲出围城营寨与段荣会合。
那时候不但有火炮的掩护，再加上剩余的七千关宁军，建奴就很难将他们拦截下来了！
方楠坐在一副担架上，由两个强壮的士卒抬着，快速的奔跑，他不时的用千里镜环视寨墙内外，观察建奴的动向。
寨墙之外，现在正炮声隆隆，使方楠一直悬着的心放不下来！
吴彪骑马在他的身边说道：刚才进来接应的时侯，赵小虎营那边以经打响了，看情形，建奴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方楠并没有他那么乐观，刚才康二的掷弹兵大队，在围城的第二条壕沟边，倒下了一百多人，吴石头的旗卫大队倒下了半数人马，所以他对赵小虎营十分的担心。
康二的掷弹兵，是“千里营”中，战术能力和战场阅读能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如果掷弹大队伤亡四分之一，那么全营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伤亡！
眨眼间，方楠的担架以经跑出建奴的营寨，突围的百姓，布满了通向六里外登船的道路。
祖大寿与何可纲各率领两千人，列队在一旁。
方楠出了寨墙后，第一眼就落在了炮队的位置，但却发现哨台没了。
他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但听到炮弹仍然在不断的炸响，心里稍安，估计张桥是率领炮队躲了起来。！
方楠看到剑锋大队，正向他奔来，急忙指向身后的建奴部队喊道:掩护大家撤退！
大川掀开面甲，看向已经开始缓步冲锋的建奴，他在马鞍子上抽出了一根旗枪，向前一指然后抬起，向左向右晃了几下，接下来又打出了几个旗语。
方楠在后面看得是一头雾水，心中纳闷“大川这是要耍什么花样”？可千万别演砸了，现在可不是平时训练，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关宁军和百姓，撤出了最后一条壕沟，每个人都领到一块小孩拳头搬大小的馒头。
有的人将馒头捧在面前不停的嗅着，闭上眼睛露出了，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有的人是两三口就将馒头吞下，双眼冒光的看着正在发放馒头的士卒。
蜂拥而来的饥兵，将得到馒头的士卒推到了一边，立刻引起了几声叫骂。
关宁军集结的号声响起，饥兵们领到馒头后，快速的各自归建。
祖大寿发现了，赵小虎营的正面，有两支马队东飘西荡的在寻找战机，他准备与方楠碰下头，然后率领两千关宁铁骑前去支援。
大川挥舞完旗枪，就将面甲放下，冲向人数最多的正白旗，但他并没有放开马速，而是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的望向建奴的军阵。
仔细一听，他口中念叨出的竟是“十，九，八…四，”
当数到“三”时，大川的旗枪向前一指，大吼一声:“杀”！
剑锋大队横向排出六个小旗，全部都是组成三角型的冲锋队形，此时距离正白旗，只有两百步的距离。
他们首先加速冲锋，建奴马甲也不甘示弱开始扬鞭催马。
当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的时候，方楠大概猜到了，大川刚才用旗枪在比划什么，肯定是他离开德州后，大川与张桥在一起琢磨出来的“骑炮协同”。
方楠不禁哑然一笑，心想步炮协同也只是粗略的练过两次，张桥和大川还真敢想，竟然弄出了骑炮协同！
他取出千里镜紧张的观望，担心炮弹会落在家丁们的头上，
方楠清楚的看到，炮弹在剑锋大队的百步前爆炸，正好落入马甲的冲锋队列。
爆炸点四周几丈内的马甲都被炸翻，炮弹爆炸发出的声响和火光，使建奴的战马受惊，四散乱跑，打乱了他们的队列！
剑锋大队，轻松的将建奴骑兵一个个撞倒，连重剑都没有使用几下，一直冲撞了过去。
几十名马甲，非常窝囊的被明军高壮的驮马，将跨下的战马冲倒，还没有在地上爬起来，就被重剑砸中。
两千余骑的建奴骑兵，与剑锋大队刚一接战便被杀溃，战场上倒伏着一片战马，和建奴的尸体。
这一场交锋，正白旗的马队是由马甲，旗丁和奴隶组成，竟然没有顶住，两百明军骑兵的一个冲锋。
多铎目睹了两千马队，瞬间便被剑锋大队打散，他怒气爆发，将千里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指着身边的护卫大吼:去！告诉图海马上进攻，斩断明军的退路。
剑锋大队向东，杀向了正白旗的军阵，大川的旗枪，指向了一个由两千步卒组成的方阵。
十几个呼吸后，炮弹在建奴的阵列中炸过，剑锋大队跟着炮弹的落点冲杀，将惊慌失措的建奴步甲和旗丁撞飞。
军阵也随之被冲散，剑锋大队的进攻，如同重锤砸穿竹筐那样轻松。
建奴的步甲和旗丁，被撞得东倒西歪，大川率领士卒肆意的挥砍，片刻后就冲出了步卒的阵列。
普通的战马在撞入密集的人群后，冲击力量会大减，但剑锋大队的驮马，依然力量十足，仍然可以向前冲撞，直到穿过为止。
大川没有向以往那样拼命的冲杀，而是不断观望周围的敌情，晃动旗枪指挥火炮的射击，然后紧跟炮弹的落点率队进攻。
方楠算是看出来了，大川与张桥率领的炮营，肯定在一起合练过几次，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两侧的正蓝旗和镶蓝旗，看到明军将正白旗的阵列，一个个的碾压杀散，而两百个重甲骑兵，在火炮的掩护下冲锋，简直是无往不利。
面对这种局面，他们都有些错锷，尾随的步伐也减缓了很多。
正白旗虽然伤亡不是很大，但在剑锋大队横冲直撞的冲击下，向四处奔逃乱成了一锅粥。
大川调转战马挥舞旗枪，又分别对正蓝旗和镶蓝旗冲击一次，却没想到镶蓝旗的阵列中，隐藏了五门三斤佛郎机。
两轮发射击杀二十多名家丁，但在大川率队的冲锋下，将炮手和四周百余名建奴斩杀。
剑锋大队的战马，体力开始大幅的下降，只好在旗卫大队，和掷弹大队的掩护下徐徐后撤。
方楠立刻指挥丁成营，赵老三营，与吴石头和康二，列出三段击的线列，拦在了三支部队的前方。
剑锋大队的骑炮协同，虽然只斩杀了不到两千人，却打乱三支追兵的队列，影响了他们跟进的速度！
如果是科尔沁的骑兵，早以经被冲散了，而几支建奴的人马，不但没有溃逃，而且还能快速的重新列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