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从新列阵的场面,虽然乱哄哄的,但组织还算有序,并没有显出慌乱的景像。
方楠立刻让吴彪,指挥康二他们压过去打几轮火铳,阻止建奴结阵。
这时何可纲策马走来,看到方楠双手抱拳施礼,然后向他竖起一根大姆指“哈哈”的大笑。
“督师现在可好?何可纲急切的问起了孙承宗!”
方楠抱拳还礼:督师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可纲兄,带人蹬船吧!几日后便可以见到他老人家!”
何可纲淡淡一笑:友军未退,何某怎能独自离开!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赵小虎营正面的建奴步卒,突然推出了两百多辆盾车快速冲锋,一改刚才只派出骑兵,进行骚扰的战术。
几十门三斤青铜火炮,在一千名正白旗马甲的掩护下,同时出现在赵小虎营右翼的一里外。
而张桥的炮营,刚刚协同吴彪,炮击正在整队的三支建奴部队,使这些盾车完好的推进到,赵小虎营正面的一百步外。
二十多门三斤佛郎机,此时在盾车后面露出来,与右翼的三十门火炮一同开火。
五十颗三斤实心弹,由两个方向,交差射入了赵小虎营的拒马方阵。
炮弹呼啸而至,在方阵中刮起了一阵钢铁风暴,三斤佛郎机连续发射了五轮,士卒们如同被狂风扫过了一样,全部倒伏在地上。
片刻后,炮弹激射卷起的尘埃和雪雾渐渐的消散,方阵之中景像也慢慢的清晰,此时以经看不到一个人了!
残肢断臂,和被击散的迅雷铳的部件,散满了一地。
方楠一下愣在那里,眼前出现的影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心中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看着空旷的战场,他低声的喃喃自语:都没了吗?八百人都没了吗?小虎呢?怎么都睡着了?八百人都是睡了吗?
好!多铎看到了战场上的情景,双掌交击呼喝了一声,然后拍击身前的栏杆,“哈哈”“哈哈哈”的连声大笑。
济尔哈朗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嘴角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端起茶碗吹了两下,缓缓的啜了一口。
莽古尔泰挺了挺腰身,仍是举着千里镜在仔细的观望。
冲杀声四起,正白旗的步甲,旗丁和奴隶,不再推动盾车前进,他们纷纷冲了出来,连弓箭都没有放,举着刀枪高声呼喊着向前着冲锋!
一时间,吴彪,祖大寿也都震惊的愣在了那里!
方楠突然在担架上蹦了下来,跳上身边的一匹战马,抽出战刀前指,向建奴的右翼冲去!
一旁的小豆子马上反应过来,催动“小豆芽”加速追赶!
“小豆芽”今天也特别的懂事,伸长了脖子,四蹄翻腾的奋力“狂奔!”
吴彪想也没想,拍马追了过去,祖大寿虎刀一挥,身边的百余名家丁,催动战马飞快的追赶!
大川在战马上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几个大步就迈到一匹掷弹大队的空马前,纵身一跃跨了上去。
这匹战马很不喜欢大川的身材,抬起前蹄大声的抗议。
大川抽出重剑,指向方楠的背影,似乎是在危胁战马,又似在指挥部队。
剑锋大队的士卒,快速的更换了战马扬鞭追赶。
方楠骑在马上,目光狠狠的注视着正在冲锋的建奴。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眼看着建奴冲锋的部队,马上就要冲进赵小虎的阵地了。
杀!杀!方楠看向战场目龇欲裂,他低声怒吼!将战刀又向前伸了伸,一丝鲜血在嘴角流出,随风飘洒在胸前。
“五十步……四十步……突然,炮弹的呼啸声在空中划过,一枚枚的落在了方阵前炸响,最近的一颗,距离倒伏在地的士卒,只有十几步远。
密集冲锋的建奴,被炸得东倒西歪,倾刻间就倒下了一片,前进的势头也为之一顿。
一缕轻风在方阵中抚过,卷起了晶莹如纱的雪末,在空中变幻出不同的形态,渐渐的飘散。
阵地上,一个士卒的脑袋忽然动了动,接着又晃了晃,头上的雪沫子,草梗,簌簌的随之落了下来。
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脑袋,在方阵中动了起来,几百个士卒摇头晃脑,晃晃悠悠的在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看到建奴以经冲到了几十步外,咬牙切齿的忍住了身上的伤痛,艰难的半跪在地上,举起了火铳!
冲在前面的建奴,看到一些明军,在地上爬起这诡异的一幕,后背唰的一下就湿透了,心中猜想这是诈尸,还是被大凌河战场上的恶鬼复身了!
他们迈出的每一步,此时都变得软弱无力。
铳口的火光亮起,答案瞬间揭晓,一枚枚铳弹穿透了他们的棉甲,铁甲,单层的,双层的……,一具具建奴的身体向后仰倒,他们看到了天空上的流云。
忽然间,似乎懂得了生命的意义,一阵伤口传来的疼痛,将他们带入了黑暗!
一名额骨有些塌陷的士卒,将双手深深的插入了泥土,带动着身体向前蠕动,他用力的睁开被鲜血模糊的双眼,盯着一步外倒伏在地的军旗。
士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使身体蜷缩了一些,然后用力一张,右手才堪堪的触摸到了旗杆。
此时,他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士卒将旗杆拽入怀中,紧紧的搂住,然后用手肘支撑住地面,使双腿能够跪立。
他尽力控制不断抖动抽搐的身体,使跪着的双腿叉开,将怀中的军旗缓缓的树立,紧握旗杆贴靠在肩颈之间。
士卒抬头望向战场上冲来的建奴,和周围晃晃悠悠,在地上爬起的同伴。
手指不停的摩搓着被鲜血染红的旗杆,脸上露出了在秋天收获时才会有的微笑。
目光的神彩,渐渐的在微笑中消失,他的头颅缓缓的垂了下来。
军旗迎风展开,稳稳的在他的怀中矗立,飘扬在战场的上空。
方阵中几百个能够走动的士卒,快速的列出了“缩了水”的拒马方阵,将两百多个,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同伴围在中间。
方阵中重伤的士卒,三五成群的靠在一块,将火铳向外举起。
右侧二十支完好的迅雷铳架了起来,对准了几十步外的建奴马甲。
没有总旗和小旗的哨声,士卒们同时打响了火铳,天空中呼啸的炮弹也随之落下。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在十二门火炮和三轮火铳的打击下,十几个骑兵被炮弹炸飞,成排的战马戕倒在地,将马甲甩落到地面上,被身后的战马践踏。
短短的二十多步距离,两百个马甲,和几百匹战马横尸在方阵的右翼!
士卒快速的装填弹药,但目光仍不停的注视着,不到五十步的骑兵!
“啪”“啪啪”“啪啪啪!”
右侧两角的四十门迅雷铳纷纷打响,三百颗铳弹,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形成了一片弹雨,将一百多个马甲射杀。
他们的尸体,与死伤的战马,减缓了身后部众的冲锋势头。
继续冲锋的马甲,不得不将马速放缓,才能冲过这片尸体纵横的区域。
方阵右侧的前排士卒,这时以经完成装填,再次将火铳举起,前方二十步外的几十个马甲,同时应声落地。
第二排火铳手装填完毕,在打出一轮火铳后,与第一排士卒同样的端起火铳,将刺刀指向以经近身的马甲。
方阵两角的迅雷铳再次发出了快节奏的铳声:“啪啪啪啪啪啪啪”七声铳响过后,几名士卒快速的拎起一旁的火铳,放弃了迅雷铳车,回到了方阵之中!
小小的铳车,转眼间就被冲锋的战马撞散!
这时方阵正面的步甲,马甲裹挟着旗丁和奴隶,在付出了几百人伤亡的代价之后,逐渐的将方阵团团包围。
战场上,刀剑的交击声,喊杀声,惨嚎声迅速的大了起来!
“千里营”的士卒,三三两两的配合刺杀,没有让这些正白旗的部众,讨到什么便宜!
铳剑是由精钢打制,能够轻松的刺穿,建奴身上的夹铁棉甲,和环臂铁甲。
而正白旗的甲兵,倚靠丰富的经验和战斗技巧,劈砍回避着刺刀,对方阵展开冲击,与赵小虎营的士卒,撕杀在了一处!
不到两里的距离,竟如此的遥远,方楠看到阵地上的士卒,不断的站了起来。
一个,两个……五十五个……九十九个,此刻他看到三千多的正白旗建奴,以经将方阵包围,与四百多个士卒展开了肉搏,内心中变得更为急切。
方楠纵马冲向方阵左侧建奴的后队,将几名马甲,步甲撞飞撞倒。
无论他怎么拍打战马,前进的速度都无法加快!
身后的喊杀声骤起,“吴彪”“祖大寿”率军杀了进来。
距离方阵以经不到五十步了,方楠挥剑的右臂,渐渐的酸麻颤抖,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突然他的腿上一痛,一个旗丁手持虎枪,蓄势再次冲来。
一面钢盾,这时出现在旗丁的脸前,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满面鲜血倒了下去!
小豆子纵马冲倒了几名建奴,警惕的守护在方楠的左侧。
方楠再次看向方阵时,段荣以经立马处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