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现在是官身,本应她上门来见,但这里不方便,只好委屈当家的明天去见她了!
方楠呵呵一笑:咱们也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计较!
刘秀才正色道:当家的现在早以不是吴下阿蒙!很多事情都不能太过随意!
方楠点头笑道:寻到思音之后,我们去苏州见她的父亲,到时将婚事也一同定下来!
吃过晚饭,方楠在会馆的大堂中,悠闲的喝着茶,听着运河商帮的掌柜们,天南地北的胡侃。
掌灯之后,刘秀才无精打采的回来,坐到他旁边默默的喝着茶。
方楠很少见刘秀才这个样子,拎起茶壶为他的空杯斟满。
戏谑的笑道:“秀才大哥”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娘子跑了!
刘秀才眉头皱成了嘎瘩,将茶水一饮而尽:差不多吧!
方楠看了一眼周围嘈杂的环境说道:走!上楼说!
“刘秀才现在是工坊的大掌柜,近两年在商界也小有名气,德州工坊虽然崛起的时间短,身家不如晋商,淮商,以及江南一些身家百万以上的商贾,但发展势头很好,也不会被人小觑。”
“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隐情,方楠在心中暗自分析了一下。”
“复社的张溥,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周家的情况,上个月向周父提亲,欲纳“素婵”为侧室,明眼人一看便知,张溥是另有谋算,因此周父当场便回绝了!”
“三天后,周家北上的粮食便在淮安府被差官截停,一个月来周家百余艘粮船,都停靠在淮安损失颇巨。
周父虽多方活动,但复社在朝中颇有势力,即便众多徽商帮助,这件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因此,周家族中的不少长辈,都希望“素婵”回去“解决问题。”
刘秀才进入客房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
方楠在阺报上了解到,复社在江南合并了几十个东林社团后,势力很庞大,若想通过关系解决这件事情,并非易事。
看到刘秀才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方楠轻摇折扇笑了笑:刚才是谁说本公子已非吴下阿蒙的?
“怎么不到半天功夫,便没了信心!”
刘秀才眼睛一亮:“当家的”有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方楠看向小豆子:派人通知段大哥,率领补充完毕的钱老三营,火速南下淮安府,接管运河两岸防务,清剿匪患。
刘秀才有些担心的问道:当家的,事情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不好收拾?
方楠面上露出一丝冷笑:这还没完呢!
“告诉段大哥,将周家的粮船放过去,同时扣下几家复社成员商号的货船。”
“通知吕大武,寻一些外省的盗匪,在官道上劫掠几批复社相关商号的货物,他亲自带些人手去趟淮安府,也在运河边露个脸!”
刘秀才还是很担心的问道:动起手来,会不会闹出乱子?
方楠笑着拍了两下刘秀才的肩膀:“秀才哥,等着做新郎吧!”
第二天一大早,刘秀才仔细的梳洗了一番,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十岁,然后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匆匆的离开了会馆!
方楠叫了一副“滑竿”,在城中的街市上转了起来,他决定在九江停留两天,看看能不能发现萧思音的线索。
今天有本地轿夫带路,方楠很快的来到城外,看到了一个更大的瓷器市场。
九江城东的这个瓷器市场,占地十余亩,拥有百十家商铺,只是商客稀稀落落,显得市场十分萧索!
在中心的空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瓷器,大到三尺高的观音,罗汉,佛像,小至寸许高的戏曲人物,看的方楠是目不暇接。
他左手握着一个五色彩的项羽举鼎,右手托着一个青花的老子骑牛,眼睛又盯在一片三寸高的罗汉身上。
小豆子望着身后的几十个杯碟,一脸无奈的说道:“哥”咱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昨天也买了不少了!
方楠转了一个时辰,又买了百十件瓷器,被掌柜们热情的送出了市场。
一群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立刻围了上来,吵嚷着:老爷需要帮工吗?我们都有力气。
“老爷收仆役吗?赏碗饭吃便可!”
一名十几岁的男孩,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弱弱的问道。
小豆子将手中的老子骑牛,放到男孩的手里,一脸怜悯的又抚摸了下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
方楠向四周望了一下,看到一旁有百余名半大的男孩,围住了刚刚走出市场的商客,有些咬牙切齿的帮人推车,累得满头大汗,不住的在用衣袖挥抹。
“还有些吃力的捧着大件瓷器,跟在商客的身后。
一部分空闲的男孩,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盯着市场的门口。
方楠轻叹了一声,看到正在抽动鼻涕的小女孩笑了笑:几岁了?
小女孩畏惧的躲到男孩的一旁,紧紧的握住了哥哥的衣襟!
方楠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男孩聊天,才知道市场的那些半大男孩,全部是景德镇工匠的子女,跟随着父母来到九江讨生活。
一阵饭菜的香气传来,方楠看到小男孩猛的吸了两口气,便马上叫停了滑竿,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街边的一座豪华酒楼。
小二虽然看到两个小孩破衣烂衫,但他并没有阻拦,将方楠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包厢。
当小女孩看到烧鸡的时侯,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口水不住的溢出嘴角。
方楠掰下来一支鸡腿,放到了她的碗中,现在女孩的眼睛里,全部都是鸡腿的影子,她使劲儿地,将嘴巴张到最大,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看着小女孩幸福的笑容,方楠的心中是一阵叹息。
小男孩双臂架在桌面上,吃得并不快,眼睛不住的向方楠和小豆子瞟来瞟去!
片刻后,他面前的一大盘排骨,和一盘肉丸便吃得一干二净了,但桌面上并没有留下几根骨头。
方楠心中诧异,让男孩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他将大半盘的排骨,和丸子都藏到怀中。
男孩不好意思的说道:爹和娘在江边的码头上搬运货物,每天都非常辛苦,他想带些菜回去给他们吃!
方楠的眼睛湿润了,他扭头望向窗外,轻轻的掸掉眼角的泪水。
转过头笑着问道:你父亲叫什么?一会我派人叫他过来,让他做我的家仆,咱们一块吃!
男孩兴奋的问道:真的吗?
方楠笑了笑:加上你的母亲,两人一个月五两银子!
男孩兴奋的向楼下跑去:我爹叫夏善毫,老爷别忘了!
小女孩见哥哥跑了,看着方楠,目光中露出了畏惧之色!
小豆子坐到了她的身旁,为她夹了一大碗菜,片刻后小女孩的目光中,全是香喷喷的饭菜了!
方楠站到窗边,看到男孩在一对中年男女的追打下,跑向了酒楼!
他摇头轻笑,估计男孩的父母可能猜想自己是个人贩子。
片刻工夫,三口人冲进了房间,看到小女孩在小豆子的帮助下喝着茶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妇人一把将女孩拉到怀中,使劲在她的肩上拧了两下:让你嘴馋!让你嘴馋!
女孩顿时尖叫着嚎啕大哭,一边跺着脚,拧着身子,想要摆脱母亲的拉拽,喊叫着:兰兰下次不敢了!一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父亲。
夏善毫眉毛一皱,看向妇人怒道:你这个娘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打孩子,不怕人家笑话!说着将兰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兰兰如蒙大赦,紧紧的抱着父亲的大腿!
方楠在一边看得是一脸黑线,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了!
夏善毫向方楠拱手施礼:小人管教无方,让公子见笑了!
方楠干笑了一下,挥手让这一家四口坐了下来。
小豆子扔到桌上十两银子,小二眼睛一亮,马上将杯碟碗筷撤了下去。
“客官稍后,新点的饭菜马上便到,然后打来一盆热水和几条毛巾,递给了这一家四口,擦抹脸上的汗水,并且不断地为他们涮洗。”
夏善毫见方楠不似恶人,面色缓和了一些,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礼:犬子青采多有讨扰,请公子莫要见怪。
方楠呵呵一笑,心想此人还读过几年书!
“青采至孝,方某身受感动,是以将贤伉俪请来一叙!”
夏善毫轻叹一声,眼中蕴含着泪花,抚摸着儿子的头顶:青采十分聪慧,只是家中贫困潦倒,耽误了他读书学文!
“不知公子唤我们前来因为何事?”夏善毫马上调整了情绪,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方楠将折扇一合,淡淡的说道:方某有意在此建窑烧制瓷器,所以请夏兄一敘!
夏善毫连忙挥手:公子万万不可,近些年来瓷器销路不畅,此间官窑以经十之去七。
“公子若是建窑,恐怕会血本无归!说完之后夏善毫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方楠!”
虽然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公子,并非是普通的商贾,但他还是认为现在建窑,不会有好的收益!
“多谢夏兄坦言相告,方某建窑自有销路!”
“夏兄可熟悉手艺高超的制瓷师夫?”
青采突然插嘴道:我爹的手绘山水,是镇上的一绝。
“烧制,雕塑上面就差了点,不过还是可以的!”
“啪”夏善毫轻抽了一下青采的脑袋,向方楠拱手讪笑:犬子之言,方公子莫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