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走后,刘荣嗣面色一正挥退了下人,看向方楠说道:复社吸纳了大部分东林社团,势力庞大,此去南京定要小心!不可盘旋过久!
“候拱极虽出自榆林将门,但与我们素无纠革,将临清的漕巡营驻地让与他便可!”
方楠拱手称是!
刘荣嗣沉吟片刻,向他挥了挥手:赶快回去吧!这几日你身上的事情也不少!
方楠起身向刘荣嗣施礼告别,在刘黛汐的陪伴下走出了花园。
看着方楠的背影,刘黛江感叹道:几年前初遇“和光”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乡下青年,那时只有二十几个流民追随于他。
刘荣嗣呵呵一笑:孙承宗十分欣赏此子,在大凌河之战中,他也不负孙阁老的厚望,一举解救了城中的两万军民。
刘黛汐将方楠送至门口,取出一只刺绣精美的荷包,将那幅小画折叠了几下塞入其中。
方楠接过荷包,看到上面绣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猪头,他笑着系在了腰间。
“过几天一同去南京吗?”
刘黛汐摇了摇头,明天要随父亲去趟京城,他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
方楠乘小轿赶回,在路上他看着路边的风景,心中却在捋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纷乱的变化,让他感觉像是处在几个漩涡之间。
崇祯此时在东暖阁中,一边听着小太监诵读山陕传回的奏折,一边在舆图上对照察看!
温体仁躬身施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万岁,自从王嘉胤被击杀之后,“紫金梁”王自用又号集群匪汇聚在山,陕,豫交界地区,近日以经有数股匪贼向他靠拢!
卢象升月前率领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民团,进驻卫辉府的辉县(今新乡市),与小股流匪以经接战了数场!
山陕等地仍有匪众流蹿,围剿的官军都以经分散追堵,恐有大股匪众东进,还望万岁早作筹备!同时加拨晌银,补充兵员和粮草振奋军心!
上个月的二十万两剿银,不是以经拨发过去了吗?
回万岁,各部官军在山区作战行军,粮草物资损耗很大!
每个月三十万两的响银和军资,恐怕都未必够用!
匪贼们即无响也无粮,仍能活蹦乱跳的四处逃蹿!
今后朕将官军都裁撤掉,招募土匪去打仗,爱卿以为可好啊?
崇祯阴阳怪气的说完,冷冷的撇了一眼躬身拱手的温体仁!
万岁有所不知,流贼虽然物资匮乏,却不见其为粮草所困,内中因由,臣现在虽然无法妄断,但若是让其东进或过河入豫,恐怕更加难以清剿!
崇祯无奈的挥手叹道:明日在内帑中支取十万两,温卿莫要负了朕的重托才是!
皇上圣明!
看着温体仁消失的背影,王承恩急忙说道:皇爷呀!虽然范永斗刚送过来十万两的敬银,但内帑银子也不多了,咱们不能再轻易的投出去了!
若是战事吃紧,将方小子调过去便可!
崇祯挥了挥手,宣镇的杨国柱,蓟镇的黑云龙,这两支部队是京城北方的屏障,方小子扼守的运河,关系着南北物资的畅通,掌控着我朝大动脉的安危,三支部队是不能轻动的!
温体仁虽不老实,但他拉拢扶植了洪承畴,陈奇喻,杨嗣昌等人在北方开技散叶,抵消了朝中东林以及江南各方势力对政局的影响,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刚才提到了方小子,他现在的伤怎么样了?这次他只能安心的休养了吧!呵呵!朕还真想看看他负伤的样子!
回皇爷的话,王承恩面带哭笑不得的表情,躬身说道:方小子现在好像是在江南呢!
半个月前,卢九德派人带回来了消息,他是在九江追上的方小子!
噗!咳咳!崇祯端着茶碗,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去。
他的腓骨不是折了吗?这才由关外回来几天,怎么又跑到江南去了!
回皇爷的话,萧大家拜刘宗周为师,在去江南的路上被劫持了,方小子是去营救二人!
崇祯摇头叹气的笑骂道:他肯定是痴迷于萧思音的姿色,这个没有出息的家伙,他以经年过二十了吧!嗯,是该娶妻成家了!
皇爷说的是,呵呵呵!据闻漕运总督刘荣嗣的千金,似乎对他有意,去年还去过一次德州。
哦?难道说刘荣嗣想要招方小子为婿?
崇祯的两条眉毛瞬间皱再了一起,背负着双手在东暖阁中踱起步来。
如果方楠与朝中的大臣结成姻亲,千里营便会搅入朝局之中,再也不可能是他手中的一把钢刀,这是崇祯最不希望见到的!
王承恩马上就明白了崇祯的忧虑,淡淡的说道:只要皇爷为方小子亲定一门婚事,便无须担忧了!
崇祯看着烛台,轻声叹道:萧思音虽很合适,但她出身于风尘,并不能定为赐婚的人选!
皇爷多虑了,依方小子的性情来看,他可不会任人左右的!
崇祯闻言沉思了片刻,眉头渐渐的舒展,淡淡的笑道:他那副沾火就着的狗脾气,也就是朕能牵就他!
皇爷察人入微,以经将方小子看得通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回皇爷,方小子这次去江南恐怕还会惹出一些事端啊!
哈哈哈哈!那是必然的,他那个任性的脾气,走到哪都会闹出一些纷争!
“方园”的门前,仍是被仕子们堵的路窄难行,到了午后,路边又多了十几顶,扎系彩绸的小轿。
门房的管事,见方楠上了画舫,捧着一打拜贴笑道:扬州城里来了很多名妓请公子一聚,方楠摇头一笑:你自行收下便是。
“画舫正待开动,一条微胖的身影,突然蹿了上来。”
方楠忙呵止住小豆子:沈兄怎么会突然到访?
沈宝安跳上画舫一屁股坐到长椅上,喘着粗气:“和光”好难找啊!老哥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了!
“和光”明天可否过府一敘?
方楠谦意的一笑:小弟明日便会赶往金陵,“沈兄”如果有事现在就说吧!咱们也不用见外!
沈宝安点了点头:“和光”现在事物繁多,老哥考虑不周了!
沈宝安张头缩脑的向四周看了一圈:老哥这次来一共两件事。
“和光”老弟可能不知,沈家拥有两个盐场,只是近年来海匪袭扰增多,而且规模也越来越大!
他急切的说到:“千里营”的铳炮犀利,这次定要售卖给老哥一些。
方楠看到沈宝安不似做作,心下也很踌躇,现在制造火铳的工匠,都在加工火炮部件,只留下了几个工匠,负责维修和更换士卒们的铳管。
“沈家商号”不但与工坊合做较早,而且还是最大的商客,每个月的交易都在五万两之多!方楠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他。
看到沈宝安急迫的样子,方楠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现在其它地方制造火铳的难点,在于铳管不容易打制加工,而工坊现在以经使用机床,加工铳管的速度却很快。
“沈兄”现在工坊人手不足,只能售出一些铳管,你自己回去找人组装成火铳吧!
“行”太好了!沈宝安眼睛一亮:火炮能有几门?
“一门都没有!”方楠给了他一个干脆的回答!
沈宝安拱手一笑:多谢“和光”老兄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咱们不能在这里谈!
在书房门口,方楠看到刘大武正在那里等候,抬手示意他再等一会。
进到书房中,沈宝安轻舒了一口气:“和光”老弟有所不知,每个月沈家商号购入的皂酒,全部转手卖给了福建郑氏的“八闽商行”。
方楠没有想到,沈宝安会对他讲这些商业机密,他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几下,静待下文。
“几日前,不知道刘香在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沈家商号订购皂酒,但家父却没敢接下来。”
沈宝安喝了一口茶水,又徐徐的讲道:郑氏商行主要的消售方向是南洋,刘香肯定是想购得货物,去冲击以经被郑氏拢断的市场!
所以沈家不会掺与其中的,但老哥但心,他会找工坊的麻烦。
“对了”还得提醒“和光”老弟一个事情,沈家商号的海船每次都是在“埕口镇”装货,老哥特意观察了一下港口,发现附近并没有设置炮台!
“小豆子,小豆子!”方楠此时才想到这个疏漏:快去通知冯敬康,马上率领炮队在埕口布置火炮防御阵地,另外通知工坊,立刻调运物资修建炮台。
“真是太疏忽了,多谢沈兄提醒!”方楠向沈宝安拱手笑道:若刘香以后再联系沈兄,可让他来工坊找小弟谈!
沈宝安一皱眉:如此甚好!这样老哥也少了一些麻烦,只是那刘香,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而且一但传出刘香在工坊购买商品,对老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郑氏商行,在没有被招抚之前,要通过沈家商号代购的原因。”
方楠挥手笑道:沈兄可新建一个小型商号,做为刘香的代购即可。
沈宝安连忙挥手急道:此事不可!此事不可!沈家与郑氏的“八闽商行”合做多年!不能做这种如同添火加油之事。
方楠轻摇折扇点了点头:沈兄言之有理。
他将折扇轻轻的一合:沈兄可与“大河商号”的汪福光相熟?
沈宝安呵呵一笑:汪大哥的盐货生意遍布长江沿岸,怎么会不相熟呢!
这就好!“沈兄可将汪大哥引荐给刘香,今后工坊每个月会给沈兄补算一些损失!”
沈宝安挥了一下手,损失不了多少,刘香与郑一官必有一战,现在郑家被招抚,有了熊文灿在陆地上的支持,决战的日子不会远了!
方楠没想到沈宝安不但消息灵通,而且还能预见到结果!
“沈兄急需火铳,不是自家用吧?”方楠笑着看向了沈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