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看了一眼福船侧舷上的十个炮窗，对段荣笑道：过江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汽笛的呼啸声中福船驶过江心，方楠在千里镜中看到对岸的码头上，很多人正在向江面上张望，而岸边却密集的停靠了几百支漕船和渡船。
此时方楠似乎能够隐隐的听到，断断续续的炮声由上游传来！
他举着千里镜向上游江面望去，这才发现水面上只有零星的几只小船在徘徊，两只稍大些的苍山船，正在掉头驶向岸边的码头。
“真的有人在打金陵城？”
方楠眉头一皱，是倭寇还是海盗，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只好改变直航金陵的计划。
他命令钱老三营在对岸的码头下船，与自己水陆并进赶往金陵。
下达完命令之后，方楠开始安排刘宗周，汪福光和随行的众人换乘小船，由对岸的码头登陆与钱老三营同行。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刘宗周与萧思音坚持要随船同行，而且刘老头听闻炮声之后，还略带兴奋之色！
方楠在心中嘀咕：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会如此好战。
而萧思音却拿出，没有感受过战争，新曲唱不出意境的借口！
“对岸的船工，看到有明军要在码头上登岸，立刻各自跳上货船让出了泊位。”
钱老三营步卒登岸的速度非常快，并且在码头上以经列队完毕，正在等待最后两艘漕船上运载的四门火炮。
方楠看到汪福光和周魁等人以经登岸，命令三号铁壳福船转向金陵驶去。
汽笛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声，在满帆的情况下逆流而上，只航行了一个时辰，便看到江面上明军的十几只苍山船，正在与几艘大型的海苍船兜着圈子。
方楠在千里镜中看到海苍船上，挂着“双刀交叉”的旗帜，他没有想到，海盗会如此大胆，竞然敢攻击金陵！
如果他熟读历史就不会惊奇，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咚咚咚咚”明军苍山船上的佛郎机相继开火，十几颗铁弹在几艘海苍船的百步之外落水，在江面上击起了一道道水柱。
海苍船并没有受到明军炮击的影响！仍是不徐不急的围追堵截苍山船！
方楠转动千里镜，看到一千多人手持刀枪火铳，聚集在金陵城的北门之外，而且他还发现岸边停靠着几艘，插着“刘”字大旗的海苍船。
“难道是刘香？”他想打金陵？
方楠并不相信，刘香能带着千把个人打下金陵城！
即然他打不下来，那还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方楠没有再多想，即然现在以经遇上，想那么多也没用，打完仗也就清楚！
“接近海苍船，保持一里距离，火炮准备”随着方楠命令的下达，福船加速冲向两里外的海苍船。
方楠头一次经历水战，所以并没有马上冲过去，与海苍船展开对轰。
现在交战的双方，都以经发现了这艘突然冲进战场的福船，刘香指挥几只海苍船，编成线列队形冲了过来。
铁壳福船进入海苍船的一里内开始转向。
咔！咔咔！战船侧舷上的十个炮窗同时被推开，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
掌炮小旗感受着船身的晃动，指挥炮手校正射击距离，炮口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摇杆声，慢慢的升起来。
“五号炮装填完毕，在炮手的报告声后，小旗官走到火炮旁边，又校对了一遍，此时他的额头以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虽然前些天在海上测试火炮打了不少目标，但那时候打的都是固定靶。
在陆地上如三号福船这么大的靶标，在两里的距离内，六斤佛郎机和六斤青铜炮的首发命中率，高达四成和六成，而“千里营”火炮的命中率则高达七成，两里的距离真没有多远啊！
小旗官在心中感叹了一下！
曾经的战斗经验，现在成了他的心里负担，如果方楠在船上出现什么意外，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小旗官深呼了一口气，摒弃一切杂念，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双脚上，感受着船身的起伏摆动。
海苍船在他的瞳孔中，不断的放大，放大！
船身微微一沉，五号放！
“炮手用烧红的铁棍，戳在了极短的引线上。”
“咚”的一声炮响，一颗炮弹落在了第一艘海苍船前的几十步外。
小旗官看到试射结果，马上喊道：各炮位准备！
随着船身的起伏，小旗摒住了呼吸，在几秒钟后他高声喊道：一号放，二号放，三号放，发出三个命令后，突然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继续喊道：“四号放，六号放，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小旗官马上连续发出了开炮的命令。
方楠和刘宗周随着船身的转向，走到了侧舷，关注起火炮的发射。
在这个时代，按常理战舰在海上对轰的距离，是在半里左右，即使如此之近，炮击的命中率也都是低的可怜。
为了提高命中率，加速战斗的进程，西方的一些风帆战列舰，常会贴近到敌舰的百米之内开炮。
如现在这样，在一里外开始射击，命中率几乎是零。
前三炮发射后，方楠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猜到了正在指挥火炮的小旗，定是张桥手下的老卒。
火炮由校正试射，到开始齐射，所有的操作，都是按照陆战炮兵操典的规范进行。
“咚咚咚”侧舷的火炮依次打响，方楠在千里镜中，看到八颗炮弹的落点，都在海苍船的附近。
其中的一颗炮弹打得过高，落在了中间那艘海苍船的前甲板上，不但炸飞了两门碗口铳，而且还将船首也炸掉了一块。
方楠看出了掌炮小旗是一炮一炮瞄着打的，这样的炮击效果，对于一个没有海战经验的舰炮指挥官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萧思音第一次听到隆隆的炮声，双手捂着耳朵，尖叫着跳到了方楠的身旁。
方楠一边轻抚她的肩背，一边低声说道：去船舱吧！
萧思音却摇了摇头，她一手抓紧了方楠的衣角，一手握住甲板上的栏杆，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虽然有一颗炮弹歪打正着，击中了刘香的座船，但方楠仍打消了远距离击毁敌舰的设想，命令福船抢占刘香编队的丅字头。
在这个过程中，加装蒸汽机后的铁壳福船，在动力和灵活性上的优势显现出来。
战船用了一个很小的半径，在江面上做出了一百八十度的回转。
由于速度快半径小，船体的倾斜角度很大，外侧船舷的炮窗距水面不足两尺，船身卷起的浪花，如用水盆泼洒一样，哗哗的溅进了舱中。
刘香的船首被炸掉了一块，着起来火势并不大，没用片刻便被十几个海盗扑灭了，所以并没有影响到海苍船的航行。
刘香看到铁壳战船进行了一次快速的机动转向后眉头皱起，不由的嘬了一下牙花子。
他没想到，这艘样式怪异的铁壳船，速度和机动性这么好。
刘香伸出了手臂感测风速，心中渐渐的升起了一丝不安。
金陵城的北门上，卢九德一边擦着汗，一边注视着城下的一千多个海盗，他用力的扯开嗓子喊道：你们这群傻子还不快跑！各路援军马上便到！
你们看，卢九德瞪圆了眼睛撸起了袖子，手臂向身后的城墙一挥，立刻有几十个士卒，晃动起了一杆杆大旗，大声的摇旗呐喊！
城下的一千多个海盗顿时一同“吁”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你才是傻子的表情！
一个小头目站在百步之外，高声的喊道：你累不累呀！这都是第六次了，能不能换点新花样啊？
再过半个时辰，如果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老子就攻城了！
卢九德将另一只手臂上的袖子也撸了起来，跳着脚挥舞着拳头：小子有种你就上来，来呀！
好！老子让你也见识一下什么是种子，小头目举起火铳向城门楼上放了一铳，噼噼啪啪的火铳声密集的响起，铳弹在城墙上击起了一片碎石。
卢九德死气白脸的挥手喊道：给我射！
上百名弓箭手跑到垛口前，快速的射出了一轮羽箭！
咳！咳……卢公公休息一会吧！你都劳累半天了！
张国维看着卢九德汗流夹背的模样，忍住了笑意！
卢九德将下摆掖在腰间，对张国维说道：如果不能震慑住这些海匪的嚣张气焰，失了皇爷的体面，那可是有负圣恩呀！说罢他还向北方拱了一下手！
张国维心中暗道：如你这般像个大马猴一样乱蹦乱跳，能有什么用，反而遭人耻笑。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说的！张国维呵呵一笑：公公所言及是！
公公你看，卢九德顺着张国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刘香的座船被一颗炮弹击中。
与此同时，他俩看到江面上出现了一艘三号福船大小的铁壳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