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此时站在舞台上唱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情难了。
方楠停下脚步,并非是因为女子唱的是“新不了情”,而让他惊诧的是,舞台上的女子,虽然脸上未脱稚气,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但身材以经出落的窈窕有致。
粉嘟嘟的瓜子脸上,长长的睫毛,应和着忽闪灵动的桃花眼,一频一笑,都透着一股纤柔娇媚之色。
女孩子唱曲时,眼波流转,眼角眉稍间,带出一丝成熟的韵味,面颊上还浅浅的镶嵌了一对儿小酒窝儿,带着一种调皮和可爱!
方楠相信这个女孩子几年后,定会成为一个迷倒众生的名妓。
一股柔软的触觉袭上了手臂!他这时才发现那名貌美的女知客以经贴了上来。
能够上到二楼来的客人,无不是富商官宦,方楠上来之后,知客女便感受到一股雄健的气息,心跳便立刻加速了!
“公子,这个寇家的小女子刚刚出道,没有万把银子是赎不出来的。”
如小女子这般的五百两足已!
“真直白”方楠看到知客女略微扭捏的样子,心中感叹了一句!
她叫什么名子?知客女见方楠并没有关注她,心中忿恨顿起!
但她经历了多年的训练,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只是委屈的答道:寇湄儿!
这时,方楠想到了有关“寇白门”的记载,十八岁嫁给朱国弼后,她就没过几年好日子。
“后金击败南明后,朱国弼被囚禁,欲卖寇湄儿筹钱为自己解困。”
“寇白门对朱国弼说,“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朱国弼思考一番应允。”
“寇白门回金陵后,连夜找到旧院姊妹,在她们的帮助下,筹集了两万银子将朱国弼赎了出来。”
朱国弼甚是感动,很想和寇白门重圆好梦,但却遭到了寇白门的拒绝,“当年你用银子赎我脱籍,如今我也用银子将你赎回,当可了结。”
“寇白门的婚姻结束了,重返烟花柳巷流落乐籍,没过多久便在情感的孤寂中,结束了没有亲情,没有爱情的一生。
寇湄的遭遇虽谈不上曲折,却也引人唏嘘!
她刚唱完一曲,便在老鸨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包间。
方楠看了一眼楼梯,女知客心领神会的带他走了过去!
啊~!就在此时,大厅的角落传出了一阵轻呼声!
几个年轻的书生,在窗口旁围成了一圈,全神惯注看着一个身才秀美的小姑娘,正在舞文弄墨!
一个书生随口念道:
“钱塘曾作帝王州,
武穆遗坟在此丘。
游月旌旗伤豹尾,
重湖风雨隔髦头。
当年宫馆连胡骑,
此夜苍茫接戍楼。
海内如今传战斗,
田横墓下益堪愁。”
好!方楠听完忍不住叫了一声!
好!……一片叫好声随后响起!
方楠向知客女挥动了一下折扇,背负着双手走向窗口!
这是小女子游岳武穆祠时所作,今日忽闻江上炮声,这才有感而发。
小女子才疏学浅,请各位品评郢正!清脆如鹂的声音,听得众人甚是舒服。
一名书生向小姑娘拱手笑道:柳姑娘可否唱上一曲,应和这首诗让大家尽兴!
方楠听闻小姑娘姓柳,心中猜想会不会是柳如是呀!看年龄十五六岁还很符合,娥眉如黛杏眼流彩,面孔生得清丽脱俗,一头如云缎般的秀发格外显眼,应该差不了,方楠心中暗暗断定。
看着柳如是的言谈身姿,方楠心中不禁为她幼年时,多揣的命运而感叹,一生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十四岁沦入章台,她的经历不可不谓之悲凄。
但她却化泥重生,掌控了自己人生的灵魂和气节,这使方楠对她十分欣赏。
忽闻柳如是开口说道:“只有方一曲的“一条大河”能与这首诗相谐,她向众人抱歉的一笑:但是此曲雄浑高亢,小女子现在还无法献唱。”
方楠走到临河的一扇窗前,在桌案上取下笔,凝视着窗外秦淮河上的风景。
女知客以经去迎送其它的顾客,青采快速的将纸铺好,好奇的看着方楠沉思!
几名仕子走到窗边,流览秦淮河上的风景,看到方楠执笔驻立若有所思,缓步围靠过来。
他遥望秦淮河北岸十几名骑兵,纵马扬旗向北行去,不由的心中一动,想到大凌河战场上硝烟笼罩下的漫卷战旗,和几万埋骨它乡的忠骨,一首歌曲随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好!好!好!围观的几名仕子,纷纷的轻声感叹!
平时经常会有一些名仕,在这里赋诗题辞,佳句美段也层出不穷,能够被人围观称赞是一种肯定和推崇。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几名仕子感受到了歌词中的忧伤,不禁扼腕叹息!
“听闻叫好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方楠仍是心无旁骛的,一边感受着歌词的意境,一边挥笔书写。
柳如是弹完一曲,见窗边有人在赋写诗词,立刻莲步款款的走了过去。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
几名仕子向柳如是拱手施礼,闪开空隙让她站到书案旁,轻声提示道:边塞词!
柳如是闻言精神一振,唇齿轻动默读起歌词。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方楠轻吁了一口气,重新又看了遍刚刚写完的歌词,顺手接过素白的丝帕,轻擦手上的汗渍。
好!好一个长刀所向,好!
“字体也很不错,如巨流澎湃回转,隐纳着一股磅礴之气,一名仕子在身旁品评道。”
这句话使方楠非常受用,字体始终是他的硬肋,闻言他又看了一遍歌词。
自从他不拘泥于柳公权的字体后,感觉书写时更加流畅了,似乎有一股气息,在歌词的字里行间中流淌。
“公子!”
一声悦耳的轻呼在方楠的耳边响起,他寻声望去,才发现柳如是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
方楠微笑着向她拱了一下手。
柳如是微微一福:小女子柳如是见过公子。
这时,方楠见她面色微红,长长的睫毛不住的在快速颤动。
“公子可否将这首词赠予小女子,说完之后用一种娇羞,一种渴望,还有一种敬慕的目光看着方楠。
“还未请教公子称呼,“如是”太唐突了。
方楠笑看了一眼这个喜欢跳河的女孩子,然后望向笔架。
一双纤纤玉手,将毛笔捧了过来,方楠施礼接过笔开始在歌词上加注音律,近段时间有萧思音的帮助,他在乐理上进步很多。
片刻后略一停顿,他不知落款该怎么写了,方楠没有“号”也没有笔名,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所幸直接写上“和光赠如是。”
柳如是轻念“和光赠如是”“和光?”她脑袋顿时升起一堆问号!
柳如是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和光”是谁,为什么从未听闻过?
“和光”老弟为何在此逗留,快随为兄上楼。
原来是闵昌宗走了过来,现在他正拱手与周围熟识的人打着招呼,几个富商这时也走出雅间,与他拱手寒喧!
方楠呵呵笑道:让昌宗兄久等了。
柳如是捧着歌词望着方楠在楼梯上的背影,口中轻喃“和光”。
三楼的布局与二楼差别很大,这一层只有四个雅厅,均是由丈高的夹纱屏风围成,上面描绘着水墨山川,花卉鸟鱼,看起来十分精美,显得赏心悦目轻舒雅致。
另有绫罗由梁上幔垂而下,可将雅厅罩入其中。
四间雅厅如扇面般布局,与一个半圆形的舞台遥遥相对,每间雅厅的四周,均站立着数名容貌俏丽的女侍。
“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
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
一个十八九岁容貌娇媚的女子,身披轻纱在舞台上摇曳着歌唱,六名身裹薄纱肤线隐现的舞姬,在舞台与雅厅间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见此情景,青采面色顿时如煮红了的大虾,方楠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去二楼玩会。
哈哈!哈哈!这位便是“和光”兄吧!一名二十多岁的书生迎了过来,抱拳拱手向方楠打着招呼!
方楠观此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并不似一个文人,更像是一个商人。
闵昌宗向前一指,这位便是山西亢家大公子“亢嗣鼎”,方楠笑着拱了拱手。
周围的美侍拥上前来,搀扶几人向一个垂着牡丹纱幔的雅厅走去。
呵呵!“艾先生”今天请来的这个歌姬不错吧?
“哦”还不错!果然是媚色诱人!
方楠听到后说话的那人语声涩硬,好奇心起向路过的云海厅望去。
此时云海厅纱幔高悬,屏风也未合拢,让他一下看得通透!
厅中只有三个男人,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座在圆桌旁,在几个女子的包围中轻声交谈。
另一个男人身材魁梧,光头上带着一顶六瓣帽,侍立在两人的身旁。
看到方楠望来,那名护卫有所警觉,马上怒目瞪向几人。
“建奴!”方楠轻声说道,一旁的闵昌宗也停下脚步,向云海厅中望去。
亢嗣鼎面色一沉:和光老弟说的不错,是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