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工坊的钢材并不比苏钢差，只是外售很少，王登库早有求购的想法，但与方楠交情尚浅，所以将话又压了下去，他想到云海厅中的多尔衮，便没有再邀请方楠，而是让身边的护卫，将家丁带回去。
正在这时，花雨楼门前又热闹了起来，大队手持长矛刀盾的卫所兵，如渠中之水般的在街巷中汹涌冲来！
钱老三扶了扶头盔，吩咐列队于前的总旗，向百步之外的卫所兵脚下射击！
大明军伍中，最常规的三段击战术，在花雨楼门前展开，吸引了楼上的男女凭栏观望！
在一名百总的指挥下，三个小旗列成三排，随着旗枪的挥舞，举铳射击，位置互换，等动作整齐一致，就连装填弹药的操作都十分同步，引得楼中观望的人群不断喝彩。
“这是哪里的兵卒，竟然训练的如此精熟，他们这不是在打仗，分明是在表演啊！”
几个商客从未见过战阵相抗，今天在花雨楼上，先是看到钱老三营凶悍的冲散了家丁护卫，又看到队列严整射击有序的三段击，以经是兴奋异常，不住的扶栏叫好，交声称赞！
多尔衮此时也走出了云海厅，在护栏之后左臂横抱于胸前，右手轻捏着下巴，面色肃然的看着街上的战斗。
他心中暗忖:火铳大炮将会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未来的战场上，战争中的技战术也必然随之发生革命性的变化。
若是能将眼前的这部明军招入麾下，带动起两白旗的战术革新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不远处的方楠，不由的轻轻摇了摇头！
想到了在来金陵之前，八旗中的通传资料。
“千里营作为崇祯亲手扶植起来的部队，已经成为他手中的一柄钢刀，不但护卫着运河沿岸的安全，而且主将方楠以二十余岁的年纪，便升任为前军都督府都督，在崇祯的心目中，信任程度远远的高过其它将领，甚至超过了白杆兵！
犹其是在大凌河之战中，永平车营遭遇重创后，“千里营”俨然已经成为崇祯手下头等的军事力量，在他将白杆兵马祥麟部投入山陕剿匪之后，仍未动用这支部队，足见对该部人马的重视！
多尔衮自惴付不起招揽千里营的代价，轻叹了口气背负双手返回云海厅中，至于街上鸡飞狗跳的战斗，他却是懒得去观看！
无论是武器配备，还是部队的战术，卫所兵与千里营相差不止一个层次，结局在没有开打之前便已经注定了！
正如多尔衮所料，铳弹打到青石路面后，变成跳弹在街上带着嗖嗖的风声四处乱飞，打在卫所兵的腿上和身上，虽没有造成大面积射杀，但受伤者颇多！片刻功夫就打倒了百余人。
卫所兵躺在地上痛嚎翻滚，叫骂声嘈杂成了一片，随后跟进的兵丁不敢向前，与后面的部队拥挤在了一处，变成了乱轰轰的一坨！
这时花雨楼门前左右两边的街道上，各涌来了数千人马，在目睹了钱三营的射击后，同时都停了下来，他们对火铳的使用并不陌生，看出千里营并非普通的明军！
闵昌宗和王登库看到楼下卫所兵的现状，面色阴沉，不由的在心中嘀咕，若数倍于敌的卫所兵，仍旧难敌方楠的千余手下，这次面子就丢大了！
随着江南卫所的部队，在街上不断的涌来，众人都有些紧张，不禁为千里营捏了一把汗，而在方楠的神色中，却看不出一丝的忧虑和惊慌！
这种阵势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在通州炮轰抄关时，京营和附近卫所出动了两万多人，当下的这个场面，方楠还没有放在心上。
论装备，钱三营士卒使用的都是精良火铳，论团队的战术配合，经过大凌河之战后，千里营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们所面对的卫所兵，连弓箭手都极为少见，凑到一起才不过几百个火铳手，拎着的还是五花八门的鸟铳，更多的人则还在使用着“价廉物美”的长矛！
只是扫了一眼，方楠的心中便有了底，站了半天小腿隐隐作痛，他准备回到牡丹厅中休息一会。
街上的钱老三却不敢大意，急忙吩咐部队三面列阵，分别阻击，各个总旗也将小旗中刚刚组建的火力伍组织起来！
链弹在大凌河战役中，展现出很强的中近距离的杀伤力，回到德州之后，段荣和吴彪就对小单位的人员组成，进行了重新编排，在每个小旗中增加了一个十人的火力伍，分别抽选了五名射击准头好，和五名臂展长投掷能力强的士卒，作为步卒战斗的火力支撑。
此时，在每个火铳队列的最后，都聚集起链弹手，纷纷在拳头大的铁雷上挂系投掷绳！
看到这里，方楠轻摇折扇一脸的轻松！
他心中十分清楚，在市井巷道上作战，如果卫所兵不使用火炮，他们的仗没法打！
若是在城墙上调运火炮过来，那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何况有翠衫骑兵在金陵，火炮能不能拉过来都是问题，随便在某处街道的房顶上打个伏击，丢两个轰天雷，卫所兵就白忙活了！
王登库也是个人精，他见方楠面色轻松，又看到钱三营变阵分别拒敌，心中便已了然，在心中暗赞方楠，别看人家年轻，但打过大仗见过大场面，面对千军万马，仍是信心满满神态自若！
登登登，随着楼梯板被踏响，三个人鱼惯的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上了三楼！
为首的两个人都是五十许，头戴四方员外巾，各穿着灰色和蓝色的五福捧寿的锦缎道袍，正神色凝重的相互交谈！
其后之人长着一头淡红色的须发，碧蓝的目光正在打量三楼的建筑装饰！
看到大街上的火铳队列，不由的脚步一顿，抚摸着三楼的围栏不禁驻足观望！
哦！这不是弗拉尔先生吗？我们好久未见了，上次在一起喝酒，以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哈哈哈！鲁伊，我的老朋友，非常荣幸在这里遇到你！
红色须发的弗拉尔，向鲁伊走了过去，同样的张开了双臂！
距我所知，弗拉尔先生所在的东印度贸易公司，对明朝的丝织并不是很感兴趣！
鲁伊·帕特里西奥，略带疑问的看向弗拉尔！
不不不！鲁伊，我想你所掌握的信息以经过时了，弗拉尔向周围看了一圈，低声用葡语说道:上个月英吉利的战舰，以经将西班牙人打出了印度洋，在雅加达建立了多家公司，展开了面向南洋和明国的贸易！
他们对精美的瓷器，和光滑美丽的绸缎十分渴求，亲爱的朋友，我们赚钱的机会到了！
弗拉尔的脸上，随之露出了一种陶醉的微笑。
站在方楠身后的拉斐尔与旁边的番人，明显对弗拉尔和鲁伊生出了戒备之心，两人知道当下的南洋，大部分海域都掌控在荷兰，葡萄牙和英吉利武装商船的手中。
说到这里咱们就得介绍一下了，荷属东印度公司和英属东印度公司，成立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二者都是世界性组织，在东西方之间从事活动。
荷属东印度公司主要从事的是商业性活动，而英属东印度公司主要已掠夺殖民为主。
荷属东印度公司作为世界上第一个股份制公司，以政府为第一大股东，向全体国民集资；作为荷兰松散联邦制与英国强大王权争夺东方贸易权的利器，充分显示出了资本的力量。
英属东印度公司，初期为把持东西贸易的重要商会，随着贸易的逐步扩大，以及荷属东印度公司的逐步退出，英属东印度公司渐渐成为控制印度的实际势力，由单纯的商业组织转化为政治、军事、商业的势力集团。
拉斐尔虽然只是个小通译，但他多年游历，对西方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所以对几大势力心存畏惧！
而他旁边的那个洋夷，则是个西班牙商人！他侧身在众人之中，似是在躲避鲁伊和弗拉尔的目光。
方楠见两人这副样子，心中有些气恼，轻甩折扇走进了牡丹厅。
再次落坐后，他挥手让拉斐尔和西班牙商人也坐下！
小人大卫.席尔瓦，拜见亲爱的大人！
说着话，西班牙商人双手抱拳贴在胸口上，单腿下跪向方楠施礼。
众人见他缩肩塌背，和不仑不类的礼仪举止，被逗得哄然而笑！
大卫非常聪明，马上就感觉到刚才的举止有问题，埋怨的看了一眼，向他摊开双手表示无辜的拉斐尔！
行了！起来坐下吧！
拉斐尔并没有将自己当作外人，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喝干了一杯茶水，用袖子抹了抹嘴，见大卫仍站在坐位旁，便伸手拉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大卫轻轻的抖开拉斐尔的拉拽，将手臂横置于胸腹间，微微躬身再次施礼，开口说道:＃@～*&。
在坐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听懂他说的话，都望向了拉斐尔！
大卫又面色正重的对拉斐尔说了几句！
拉斐尔面色尴尬的站起来，与大卫一样再次对方楠施礼。
虽然语言不通，但众人都看出来大卫的言行举止，要比拉斐尔更加严谨，由此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两个人是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
拉斐尔恭谨的说道:这位是西班牙商人大卫.席尔瓦，他在倭国返回马尼拉的途中，遭遇了两支荷兰四级战舰的拦截，货船被击毁后，他乘救生舟随风浪漂流到了松江。
大卫今天能够遇到将军，他感觉非常荣幸，希望尊贵而又热心的方将军，帮助他返回到马尼拉！
到时他会赠送珍贵的礼物，感谢您的仁慈！
方楠又重新打量这个不到三十岁，壮硕的西班牙商人，在他笔挺的身姿上，嗅到了一股行伍的味道。
啪！啪！啪！方楠用折扇轻敲了几下桌沿，看向大卫.席尔瓦沉声说道:你并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一名军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