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营的士卒仍配戴着八瓣帽儿盔,身上甲胄只保留了上半身,而且较比旗卫大队白骨营的钢甲还短,只护住了胸部和肩臂。
“这也太小了点吧!”
方楠差点下台找丁成问问,你是咋想的啊!
当看到士卒们铳口下的刺刀,不但厚度增加到半寸,而且在侧面开出了血槽后,他渐渐明白了装备变化的来由。
估计是他们在大凌河城外的壕沟血战中,总结到了不少肉搏时的经验体会,感觉到身体灵活度和刺刀捅杀时进出的阻力,对近身肉搏影响很大。
回来之后便调整了武器和盔甲,连同穿着的短襟也染成了近似于泥土的褐色!
赵小虎营的武器装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旧是半身的明光甲,只不过将八瓣帽儿盔上的翎羽,换成了一枝两尺高的小红旗,队伍之中仍可见部分士兵的衣领和盔甲中,偶有绷带露出边角,说明他们的伤情还没有全愈。
轻风抚过时,两千多面小旗立刻精神一振,迎风向一个方向抖动,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形成了片红色的海洋,使军阵显露出沉着汹涌的气势!
杨国柱和金国奇只是感觉“千里营”各部,自己设计装备的事情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在两人的认知中,明军哪支部队不是按照兵部和朝廷的标准,去统一服装制式,也就只有方楠才敢放纵手下私自乱搞,虽然他俩心知这些事情崇祯也是知道,并且将弹劾的奏折扔进了垃圾桶。
但还是侧目瞟向方楠,眼神中满是“兄弟你真是放得太开了!”
咳咳咳!两位老哥有所不知,在大凌河战役中,这个营突遭建奴近百门小口径火炮的齐射,瞬间就伤亡了三分之二。
方楠指向赵小虎手中,那面千疮百孔被烧燎残破的军旗,“就是那面军旗召唤起被打晕的士卒,让他们在战场中蹒跚站起,阻挡住建奴的突袭,掩护了全军的侧翼,在士卒的心目中,迎风屹立的军旗,就是精神的寄脱和灵魂的支柱。
两人得知士卒们,拥有这样的韧性和信仰立即肃然起敬,重新又仔细的察看一翻。
立正!立正!连续的口令声,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钱老三营的人数和装备最多,所以才最后一个列队完毕。
嚯~!嚯~!金国奇惊叹的咂咂嘴:这个营肯定是大明,装备火炮和迅雷铳车比例最高的部队了!
是啊!延庆军一万五千人,只有十六门六斤炮,论火力那都是在边镇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杨国柱抬手指向钱老三营的炮队,回头看向方楠和金国奇,义愤填膺的说道:你们看看,不过是一只三千人的部队,竟然装备了十六门六磅步兵炮。
“还有那百余辆迅雷铳车,延庆军可是连一辆都没有!”
“这次若不让老哥带二十门火炮,和二十辆迅雷铳车,我就不走了。”
杨国柱耍起泼来,一屁股坐在点将台上。
照方抓药,给我也来一份,不然就不走了!哈哈哈!
金国奇模仿的能力很强,也笑呵呵的盘膝坐下!
方楠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钱老三营,正兵要比赵小虎营和丁成营多两个总旗,达到七个两千人。
装备多了,辅兵相应增加到一千人,是其它两营的一倍!
钱老三在老兄弟中头脑最为活络,被蒙古骑兵围攻的时候,他就后悔没有弄来几辆迅雷铳车,回到德州后天天磨唧方宝。
最后段荣和吴彪合计了一下,感觉可以偿试建立一支,以高强度火力为主要战法的部队,所以就让钱老三进行尝试。
全营装备了十六门六斤炮,四门九磅炮和五十门四处搜罗到的三磅青铜小炮,超出了丁成营和赵小虎营火炮的总和。
尤其是四门九斤炮,六尺长的炮管高昂扬起斜指天空,在军阵中显得异常突兀!
钱老三营的家底可不止这些,在大队尾部还整齐的排列着百余辆,正面带有三尺长钢刺的盾车。
杨国柱对盾车并不陌生,但“千里营”的却造形奇特,让他禁不住走下高台,拉着方楠和金国奇走近了观看。
“这可真是“盾车”啊!
两丈长的盾车,带着四个直径五尺的车轮,四周都被三寸厚的硬木板围了起来,中间可以容纳下十个人。
士卒和辅兵不仅可以在盾车里推行,而且还能在受到围攻时,爬上内缘的木桥上居高临下的进行还击。
杨国柱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这可与咱们现在装备的大不相同。”
这种盾车不但可用于攻城和阵战,在野战中也可以各自为战,具备了偏厢车的战术效果,因为没有装备佛郎机,而又使之轻便了不少,更加便于操控。
明时的盾车只有两个轮子,盾板是竖置在车轴前的木架上,后面有两根车辕用于士卒推动,盾面多是由几寸厚的木板制成,可以抵挡床弩的打击,有的还包上了铁皮,在攻城或野战中顶得住小形投石机的抛砸。
而钱老三营的盾车,正面挡板不但使用了两公分厚的铁板,而且向后以四十五度倾斜,虽然高度低了点,但却具备了一定的防炮能力,六斤的实心炮子打在上面会被倾角弹飞,留下一个小坑。
若是被九斤实心弹打中,虽然盾面会被打凹,但车身的结构却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冲击,会被炮弹震散。
在大凌河战役后,钱老三回想起与蒙古骑兵的战斗,心想:当时若有几十辆盾车用于方阵外围的防御,士卒也不会在骑兵的冲击下受到损失。
回到德州后他便琢磨出了这个东西,于是找工坊中的铁匠做了五十部。
方楠拍了拍他的肩背,笑道:老三,这盾车造的还不错,让大山和赵升帮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还可以改进。
在方楠的眼中,新式盾车就是原始版的坦克,必须要大加鼓励!
杨国柱跳下盾车,“砰砰”的敲了两下铁盾板,呵呵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哟。
在杨国柱和金国奇的羡慕声中,方楠却暗自盘算“这次银子肯定还少花不了!
晚宴上,金国奇不禁为“千里营”调往涿州的事情担忧起来,他将筷子放下,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弟在这支部队身上砸下的银子可不少哇!
虽说皇上并未重设主将,但各营的将领会不会……。
“金老弟过虑了!”
杨国柱喝下一口酒,咂了咂嘴笑道:方老弟的手下可都不是看重利禄的人。
你也不想想,他们动不动就要啸聚山林,根本就没有那些杂乱的心思!
哈哈哈!是我多虑了,金国奇端起酒碗一干而尽!
说也奇怪,老弟的这些兄弟如此重义,真是很难得啊!
方楠轻嚼鱼肉,目光变的有些空洞,想起初到明末在山谷中突围时的场景唏嘘不已。
他向二人笑道:原本我们兄弟几十人,大仗小仗一场场的打下来,面对生死和利禄,有自行离开的有战死的,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
犹其是在逃离流贼,和入京之后的两个时刻,有很多人因为生活的道路不同而选则离开。
论起才能,留下的这些老兄弟并不突出,但他们性情淳普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而且渐渐的懂得了学习和总结,不断在战争中提升自自己的眼界,以直行的方式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心无杂念的成长,速度也是惊人的。
这就要比“海纳百川”汇聚精英的队伍,人心更为着实和坚定。
不似因利害而聚集在一起的团队,成员内心多于变幻,使整体常会出现危险和忧患!
至于说“千里营”士卒的忠诚度,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们都曾是背井离乡的流民,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困境之中,饱受了战乱和贫穷的伤痛。
如今家人依靠工坊和商埠得到了温饱,生活也不再面对战乱的危害。
“千里营”兵马近万,若说其中会有人因利诱做出叛离的行为,那也并不奇怪。
但这种现像只会出现在极为少数的个体上,在着实的人心之前,难以获得生根发展的机会。
老弟说的这些,正是杨某对“千里营”的感受,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真金,你的根基打得牢啊!
不像老哥整天的日防夜防,总是担心手下的将官会被其它势利拉走。
以后方老弟若是遇到耿直忠贞之人,一定要告知杨某人。
唉!带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三人举杯共饮时,方楠还真想到了两个人,但当下不是谈论的时机,所以也没有开口推荐。
哎!今天没有看到炮营真是太遗憾了!
方楠知道金国奇心思,笑道:炮营和剑锋大队外出训练,明日即可返回,两位老哥临行时可以各自带走四门六斤炮,我这里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呵呵呵!呵呵呵!这怎么使得,这可怎么使得!
杨国柱和金国奇一同摆手,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虚伪”
行!那就过几个月再说吧!
方楠话音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戏谑,笑着看向二人。
“这就更使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三人举起酒碗互视着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