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跨过面前的矮山,就进入太原盆地,但到目前为止,方楠仍不清楚紫金梁带来多少人,做为山西战场的主力,在规模上肯定要大过罗汝才,老回回和贺一龙那路人马。
早上榆次被围,并不能说明众多股流贼都已经聚齐,紫金梁的目标是太原,方楠相信流贼主力至今没有暴露行踪,应该还在行军,若是夜晚宿营,必然会选择在山林之中。
“旗卫大队”即然已杀入了太原战场,看眼下的情况随时都可能与流贼短兵相交。
想到这里,方楠让小豆子吩咐下去,各个总旗提高戒备,应对突然出现的战斗。
“啪嗒”,一颗小石子在方楠的头上飞过打在了树干上,吓得小豆子立刻举盾向前迈出一步,吴石头抓住方楠的胳膊同时蹲下身体。
队伍骤然停止前进,士兵纷纷蹲在草丛中,或隐蔽到树后。
“小狗子”,你他娘的跑哪去了?还不快点滚回来好让老子打个盹!
寂静了片刻,吴石头眼球一转,嘴角扯动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他对方楠点了点头,然后沉声低喝,“大半夜的是哪个兔崽子乱喊?不知道这是在哪吗?”
“是李队副吗?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
方楠站起身向发声的位置走去,吴石头和小豆子抽出刀剑紧紧的将他护在中间,身后的士兵们在各个总旗的示意下,抽出刺刀轻轻插入铳口下的卡槽中,弯着腰跟在几个人的身后。
负责引路的两名翠衫骑兵,这时在布袋中取出了钢弩,举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在方楠的身前?
前行十几步,吴石头又继续说道:怎么就你一个在这里,其它的人去哪了?
队副莫急,小狗子今晚跑肚拉稀,一会就能回来!
流贼口中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暗骂,这个兔崽子肯定是躲到哪里睡觉了。
话音刚落,方楠就看到十几步外,一条身影在树后站了出来,拎着一杆长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弩弦振动发出“蹦蹦”两声,没等方楠发号施令,翠衫骑兵便扣动板机射出弩箭。
两名突前的翠衫骑兵,都是老兵,玩了几年钢弩,十几步的距离根本无须瞄准,可以说抬手就有,弩箭正中哨兵的脖颈,随之吼节发出轻微的咕咕声,一头就栽到在草丛中。
方楠双手张开用力向前一挥,吴石头和小豆子“蹭”的蹿了出去,身后的士兵如潮涌般举起火铳,带着一脸的紧张和兴奋,弯腰快速的跟进。
“什么人,你们是哪来的?”
偷偷靠在树上打盹儿的小狗子,这时醒了过来,发现情况不对急忙高声呼喊。
“嗖”一支弩箭寻声飞出,瞬息间穿了他的头颅,小狗子“嗝”的一声向后栽倒,尸体靠在树上缓缓的滑坐到地面,他双目圆睁,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态。
虽然只是一声低喝,但却惊动了几十步外山沟中的流贼,这里没有树林也并不宽绰,是两座山岗间的谷地,到处是低矮的杂草。
像锅中贴的饼子一样,横七竖八躺卧着数不清的流贼。
这时已经有十几个人站起身,拎着武器慢慢腾腾的迎面走来,一个小头目骂骂咧咧的喊道:深更半夜你们两个驴球乱叫什么?
方楠率先由树林中冲出,他并未理会问话,几步蹿了过去挥刀砍向小头目。
只听“铛”的一声,兵刃相击发出金属的低吟,瞬间又擦出一缕火星,小头目的破刀质地还不错,虽被玄铁刀砍卷了两厘米,却并没有断开。
但方楠蓄势砍来的这一刀力量十足,震的小头目虎口疼痛手臂发麻,“蹬蹬”他连退两步,身体还没有站站稳,就看到方楠跨出一步将右腿抬起,猛的踹了过来。
“嚓吧!”
这个声响虽然不大,但却非常恐怖,任谁都能听出这是骨头瞬间折断时发出的。
方楠现在可以说是久经沙场了,年纪轻力量足再加上平日的煅炼,这一脚竟然踹断了小头目三根胸骨,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脚根,已经陷入到敌人的体腔之中。
小头目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外突,心中十分不甘,囫囵的低声念叨:“爷是有功夫的,可这夜实在是太黑了!
然后面孔一抽,带着满脸的不服气,仰头向后栽倒在草丛中。
小头目在兔起鹘落的眨眼间,就香消玉殒了,他身边的同伴此刻在惺忪的睡意中,突然清醒过来,不见他们手脚有什么动作,但嘴上可没有闲着,“敌袭!敌袭!敌……啊!啊!”
还没有发出几声呼喊,在方楠两侧,突然冲出两伍士兵,他们端起火铳快速前冲,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刺刀发出雪亮的寒光,如闪电般在流贼的身体中透出。
“旗卫大队”的士兵,是以伍为单位形成独立作战的小团队,此时散的很开蜂拥前冲,争先恐后如水漫沟渠一样,跳进几尺深的土沟之中,刺刀交替掩护捅杀,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百多个流贼便魂归极乐。
队形逐渐展开,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战场,与刚由睡梦中惊醒,还没有清楚什么状况的流贼交上了手。
他们三人一组,四组一团的进行冲杀,总是能在战斗中占据局部的优势,将晕头转向的敌人杀的鸡飞狗跳。
阵阵凄厉的痛嚎声划破了夜空,方圆几里内都能听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谷地对面的树林和低洼之处,不断有流贼站了出来,开始在几十步外汇聚,准备组成阵列。
经过几分钟的战斗,方楠看清了战场的规模,这里共有千余流贼休息,此时被杀了大半,估计是带队的头目已经死了,流贼毫无战意,连滚带爬的不断向后溃逃。
正在列队的流贼,都是由树林中蹿出,很明显又是一路人马,他们已经点燃了火把,星星点点的光亮,沿山谷向南延伸出几里,让人无法估算出这股流贼的规模。
方楠发现旗卫大队,已经闯到了流贼的行军路线上,点点火光渐渐增多,他看出沿山谷宿管的流贼不下万人,这还是视线所及的区域。
看到眼下的情形,方楠眉头紧皱,想到:情报表明这一带并不是流贼的行军区域,但先有张献忠,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流贼,而且明显不是一股。
此时,北侧山岭上也有火把闪动,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却不能说明那里的流贼人数稀少,当下还难以预料树林中是否隐藏着伏兵。
若继续沿着山谷北行,说不上还会遇到更多的流贼,旗卫大队的行迹已经暴露,现在有被围堵截杀的危险,当下只有杀散对面树林中的敌人,才能乘着夜色在混乱中冲出山区进入太原盆地。
如果转移的速度慢了,肯定会被重重包围,只要冲过缓坡,山岗后面就是平原,周围的这些流贼,只靠两条腿是追赶不上自己的。
情况紧急,方楠打定注意拎起刀赶上吴石头,低声吼道:石头带人用投雷开路,咱们已经暴露,此地不可恋战,必须速战速绝!
吴石头用力点了点头,立刻尾随溃败的流贼贴了上去,十几点火光在士兵的手中亮起,缕缕喷射的火焰划成一条条弧线,准确的飞入了正在集结的流贼之中。
“轰!轰!轰!”爆炸的巨大声音,响彻了整条山谷,投雷炸出的火树银花接连闪现,顷刻间就带走了周围人的生命,还没有形成的两个流贼军阵,直接就被炸乱,瞬间变成了一片散沙。
这股流贼的战力,明显不如张献忠的老八队,突遭打击马上就乱轰轰的四散奔逃。
旗卫大队的士兵仍然保持小组战斗的队形,在流贼中冲杀显得毫不费力,每次寒光闪烁都会收割掉一条生命。
攻击进展的很顺利,吴石头只发起了一个波次的冲锋,就带领一个总旗,击溃了正面的流贼,士兵们发出震撼的怒吼,团在一起将火铳端稳,十几个流贼早已被炸的慌乱,此时看到五六把刺刀组成的锋面,发散着闪闪的寒光压了过来,那种气势让人感觉无法抵挡,倾刻间便会丧命在锋芒之下,有个流贼的眼神不错,竟然看到了刺刀上沾染的血丝,他头皮发麻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俺滴亲娘”,立刻扭头便逃。
方楠一头蹿入林中,迎面就遇到百余个,一边叫嚷一边拎着武器冲来的流贼。
他二话不说,举起玄铁刀就迎了过去,吴石头在左,小豆子在右,两人互视一眼,感觉到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立刻紧跟上去挥舞刀剑护住方楠的两侧。
“通知各个总旗一定要跟上!”
方楠清楚的记得,再向西北三十里,便可以走出山区。
有小豆子举盾在侧,方楠在挥砍中不遗余力,完全是大开大阖的路数,只要眼前有人影晃动,他就会一刀斩出,随之便有惨叫声传来。
旗卫大队的各个总旗,指挥部队随后跟进,在密林中相继脱离战场,然后又扔了几颗投雷,迫使追赶的流贼,只能小心翼翼前行。
他们赶上方楠后,在左右两侧齐头并进,人影在枝叶和草丛间晃动,只能模糊的看到士兵肩臂上白色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