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在道别石堡之后,张继贤一人扛着旗帜独自走下山去。
唯有紫离在溪水边迎候着他,紫离见他回来便上前接过旗杆:“待了一晚上,看来谈的顺利,谈些什么了?”
张继贤只说了一句:“我要收复他们,可有办法?”
紫离张大了嘴巴:“这些逆贼?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张继贤平静道:“当然是真的。”
紫离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思忖了一瞬:“那你这……除非求皇上,普天之下其他人谁还能做得了主,这可是逆贼啊,我再提醒你一遍。”
张继贤笑道:“虽然你表情很疑惑,但你的嘴巴还是相信我,要不然也不会在质疑的同时顺便提出建议。告诉你吧,我本来就准备回去见皇上。”
紫离跟着张继贤的脚步追问道:“你可真是想到哪是哪,为这群山匪你至于吗?我刚刚可不是建议,我那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这是你意识的想法,不是你潜意识的想法。”
“又疯了……”
张继贤回到军营后直接面见了守备将军,用夸张的语言向他讲述关于堡里的一切,比如城内的火药、火炮、火枪这些武器的情况。
而张继贤的目的就是恐吓这位将军,让他不敢动手,最后张继贤还直接得出一个结论说,山下五千人想要攻城基本不可能,并直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形势。
守备自然是相信他,在这个体制之中,下位官员对上位官员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服从,他们总认为低位阶的自己不如上面的人思虑周全,况且这人还是京里来的,还是搞情报工作的。
说完这番话,张继贤才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公开声明以六百里加急赴京,请旨处理此事。
于是他们一行再度踏上行程。
路上紫离问:“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了?”
张继贤回答说:“一点都不怕。”
紫离:“若真打起来,我们这趟不又白忙活了。”
张继贤:“我的意思是说,打不起来。”
紫离:“他虽然畏手畏脚,但我们去的时候并未出示正式公文,迫于太原府和大同府的压力,他也可能继续开战。你至少应该走之前跟他交代一下。”
张继贤邪魅一笑:“我们交代的是我们交代的,他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是,如果是他自己揣摩的,他就会遵从他利己的内心。我留下来的那些讯息已经足够多了,赌他不会私下进攻。”
紫离见张继贤心里有数也就放下心来,轻声一笑:“你学东西还挺快!我记得一开始你还只是豪横而已。”
张继贤道:“虽然圣贤书没读多少,但各学问的资讯我阅览无数,通晓些人情心理不算什么?”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说些莫名其妙地词藻。”
……
清脆的马蹄声打破北京城黎明的寂静,一切生机瞬间涌动,帝都的闹市仿佛忽然间热闹起来。
早朝过后,李乾兴正坐着马车返回府邸,这时城门的眼线赶到他身边,一番诉说之后,只见李乾兴闷声说了句:“这么快他就回来了?”
在户部的侧堂内,李归静与张继贤正在进行一番争论。
“你现在在朝里势头正盛,偏要去搅和那山匪之事干什么?咱们就不谈这事情法理不容,且说说你这莫名其妙又唱另一出戏,势必会让那些老臣觉得你是个莽撞的愣头青。前阵子还在说出海,现在突然要收山匪,一山一海,一东一西,不免让人觉得你浮躁,不堪大任!”李归静双手扣于腰后,毫不顾忌地怼道。
紫离站在一旁偷笑,顿生大快人心之感。
“我倒没思虑到这一层,还是慎诚兄厉害!那我该怎么办?”张继贤摸摸头发。
“收手啊,还怎么办?明天去码头船厂去转转。”李归静严厉道。
“你竟有点经纪人的风范。”
“别给我扯那些奇言怪语。”
“我如果能把出海和收纳山匪联系到一起,你看怎么样。”张继贤虽语气和缓但眼神却很坚决。
“一定要做?”
“嗯,一定要做。”
“莫非……”李归静用眼神的余光瞧了瞧一旁的紫离,然后收回口中的话。
“到时候再跟你说。”张继贤盯着李归静道。
……
次日朝堂之上,张继贤又与众臣工一同上朝,可见皇帝还是尤为器重他。
“张继贤,听说你有事要奏。”皇帝问。
“是,皇上。臣先前所说出海之事需要人手,不知皇上还记得吗?”张继贤谨慎道。
“这才几天,朕当然记得。”皇帝道。
“曾经我说,虽我大明子民安土重迁,但去个几千几万人不在话下,实在不行就把囚犯和流民安置过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现在臣正好物色了一波人选,想要将他们安排过去。”张继贤说。
“哦?你已经选好了?他们是什么人?”皇帝问。
“山西辽州的那帮山匪。”张继贤躬身拱手。
“……山寇?”堂内声响有些混乱。
“这是何意?”皇帝说。
“这伙匪徒要杀也是杀,由我将他们收编送去海外,也算是让他们将功赎罪。”
“若要论囚犯,我大明也不缺那些人数,不知张大人你是如何点到他们的。”皇帝问。
李归静的手心此时捏着一把冷汗。
而路有径也私下好奇地侧头问向李乾兴:“他前几天去山西了?”
“嗯,六百里加急。”李乾兴小声道。
“这是什么事儿?”路有径自言自语。
见皇上发问,张继贤自然不敢怠慢,继续躬身说道:“皇上,臣前几日去了山西一趟,经过辽州恰好遇到边军攻寨,只见那山匪防御颇有章法,明军将领虽指挥得当但依然久攻不得,且那山匪擅使火器,不是等闲之辈。于是我回想起前几次官军逼寨的惨败,更加坚信了这一结论。所以我觉得他们可以用在开疆拓土上,而不是直接杀了。”
听到此话后,堂内交头接耳的声音少了许多。
“他们果真厉害?”皇帝好奇。
“皇上,昔日水泊梁山打败大宋十万官军,既有天时地利人和,也有充足的兵力。今天那辽州石堡虽然只与几千明军交战,但他们其实只有数百人,以百抵千,不可小觑。”张继贤说道。
“有些道理,但是朕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皇帝说道。
“臣还有一个目的。”张继贤道。
“你说。”
“那石堡自从被发现后就没有被攻下过一次,甚至其中人员也未有伤亡。臣想,若我大明海外的殖民地也能借鉴该堡的防御之法,日后应对地方土著也算有经验了。”张继贤道。
“原来是这个目的。”
“以上皆是细微情由,这些情由虽谈不上必要,但臣还是恳求皇上免了他们的罪过,臣定让他们发挥作用为我大明效力。”张继贤继续说。
“倒也不是不行。那你能保证他们不再残害百姓吗?”
“臣能保证。臣走访过周围村镇,百姓皆说此山贼从未下山劫掠,唯有一次拿了粮食但留下了银两。”
众臣哄堂大笑。
“这倒奇了?”
“皇上,臣不敢欺君,石堡的人以打猎为生,之前的冲突是由误杀了一猎户而起,归根结底他们也并无反心啊。”
“那不就是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了吗?好吧!难得看见张大人如此急切的求情,那这伙人就交给你了,带去海外帮朕建立城堡,开疆拓土。但若他们不同意,就让李总兵直接灭了他们!”皇帝道。
“谢皇上,臣这就去办。”
……
下朝之后,路有径笑着对李乾兴说道:“今天怎不见你驳斥张继贤,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李乾兴咧嘴一笑:“区区几个山匪有什么好驳的,我这边有更锋利的剑,你就好好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