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未必属实。亲耳所闻,未必乃真。在这充斥欺骗和隐瞒的世界上,眼和耳的直观皆无法成为判断的依据。我们唯有用“心”去发掘,那潜藏于细节中的真相。
第一个真相,藏在一片指甲壳里。
琉球·那霸——
“你看,这就是证据!”
这天晚上,那霸政厅闹得沸沸扬扬。其肇因是来栖光在苏珊娜的病房里发现了一片指甲壳,以此宣称苏珊娜的死有疑点,要求李鸣彻查此事。光进入李鸣的办公室已有一个小时了,其间房内不时传出激烈的争辩声。门外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然而他们谈论的焦点并非“苏珊娜事件”的案情,而是光的精神状况。“难道来栖公也和黄小姐一样精神失常了?”“是啊,一片指甲能说明什么问题?苏珊娜小姐分明是正常死亡,他却硬要编个凶手出来。”“哎,看来是妄想症。******肯定伤透了心。”
“光,你冷静一下,这只是一片指甲。”房内,李鸣略感无奈地劝道。“不,这不只是一片指甲,这是苏珊娜传达给我的信息!”光激动的说着,连隔着墙的走道里也能听到他的声音。“这片断掉的指甲夹在床底板上,就说明苏珊娜当时曾挣扎过,而监视器却没有拍下这个画面,这不正意味着监视器被人动过手脚了吗?”“可是你怎么知道这片指甲是苏珊娜出事当晚留下的?之前苏珊娜曾醒来过一次,它也可以是那时苏珊娜因不能适应外界环境而不小心折断的啊!”李鸣不厌其烦的分析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可光马上一口否定:“事发当日的白天我去看过苏珊娜,那时她的十只手指都完好,指甲不可能是她醒来那晚折断的!”“你确定没有记错?”“是的!”“好吧,先不说这个。”李鸣知道,一个人在极度亢奋状态下的记忆是不能作为真凭实据的,更何况是关于指甲壳这么细小的地方的记忆。于是他转换话题道:“我问你,你说苏珊娜是被人杀害的,那你倒说说凶手是谁?”“这。。。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帮我调查啊!”光一时语塞。他虽然发现了苏珊娜死亡的真相,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会是谁下的杀手,整个那霸政厅里根本无一人有杀苏珊娜的动机。
“没有嫌疑人叫我从何查起?”李鸣犯难道。“你可以问当晚值班的医生,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靠近啊!”“那天值班的只有一个人,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没看到任何异常动向。”“那他中途是否去过厕所或打过盹呢?”“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问出这些也没什么用吧?”确如李鸣所说,事情已过去了这么多天,现在再去调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可光对他的话产生了不同的理解。“哼,我知道你不想查!你觉得我是在无中生有,浪费时间!别人都说我精神失常,没想到你也这么想!好,你不查我自己去查!”几乎从未吵过架的二人间,光放出了这句狠话。刚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出去。门外的人们看见怒气冲冲的光,无不退避三舍,谁也不敢挡路。眼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李鸣面色惨然,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一小时后,李鸣留下烟灰缸中如小山一般的烟蒂,离开办公室,回到了卧室,小雪正在房里等他。近日里,琉球外敌消退,形势一片看好,本来他和小雪准备趁这段时间举办婚礼,可因为苏珊娜的死,婚礼被无限期延后了。“如果苏珊娜刚死不久我就结婚,不知光会怎么想。”他以此为理由说服了小雪,但光似乎并未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怎么了?有心事吗?”看着李鸣垂着头回房,身心俱疲的躺倒在床上,小雪关切地问。“光今天来找我了,他说苏珊娜可能是被谋杀的。”李鸣把一小时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小雪。“看来这次他真的受了很大打击,他的承受能力已到极限了。”小雪说。“是啊,以这种精神状态,他恐怕再也无法做好国防部长的工作。也许。。。他已经没有用了。”李鸣表情阴沉的说道。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连小雪也感到有些吃惊。李鸣看了看小雪,收起刚才那骇人的表情,换回一张笑脸,“放心,改天我会找他好好谈谈的。不早了,我们睡吧。”
灯灭了,真相被笼罩在夜幕中,悄然消散。
一方消散,一方浮起。
第二个真相,是藏在一张纸片里。
美国·华盛顿——
“你说什么?!你确定吗?”佩里惊讶地叫了出来。“是的。不过这点小瑕疵并不影响协督大人您此番创建的不世之功。”一个科研人员说道。这天是佩里回到美国后的第二日,[爱神]覆灭的消息已通过托姆总统的新闻发布会街知巷闻,全国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佩里获得了总统亲授的荣誉勋章,一扫之前在琉球出师不利的阴霾,扬眉吐气,成为政坛第一红人。他的官位虽仍是三局协督不变,但部门内权力的天平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疏远“鲁斯”,转而投入佩里门下。他朝思暮想的局面终于成为了现实。然而此刻,在他辉煌的功业中却参入了一个污点——经过科研人员的调查,发现他带回的两枚核弹其中一枚是假的,那只是一个有着核弹头外形却不具备丝毫核能的冒牌货。
“总统已收到了详细的报告,不过他并不怪罪您。他说您的功绩是不容抹杀的事实,那枚核弹日后再找到就行了。”科研人员说道。托姆的心情似乎很好,不打算计较这不大不小的得失。但佩里本人不这么看,他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千辛万苦得来的光环上抹黑。“我一定要查个明白!”他怒吼着走出房间,掏出手机拨通了曾经记下的,伊索的电话号码。“喂。”“啊,是佩里先生啊!我刚想打电话向您道谢呢,豁免令和十万欧元我已经收到了,真是不胜感激!”电话对面传来伊索的声音。“住口!别给我打马虎,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佩里破口大喊道。“啊?您是指什么?”伊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核弹啊!你给我的核弹有一颗是假的!”“什么?这怎么可能?”“什么不可能!你难道不知情吗?”“在下真的不知啊!那天您不是检测出核反应了么,怎么现在又说是假的?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位于伦敦宅内的伊索,面带慌张的接听着电话,简直像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我没和你开玩笑!那核弹确实是假的,你是不是还私藏了一枚?”电话里的佩里一口咬定道。“冤枉啊!在下要那种危险的东西有什么用!若您说的属实。。。”伊索一番考虑后,说,“我想会不会是詹姆斯搞的鬼。他其实共卖出了八枚核弹,但害怕手里只有一枚砝码的话会引起属下对[爱神]实力的猜疑,于是抹去了一笔交易记录,瞒着我们造了一枚假核弹,谎称[爱神]握有两枚核弹,借以稳定人心。”“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但[爱神]卖出的核弹到底去了哪儿至今成谜,你等于是在告诉我那枚核弹也不知所踪了,这叫我如何信服?”“我建议您马上着手调查琉球,那里才有您要找的线索。”“是埃。。”佩里暗想道,“托姆总统坚定的停止了一切对琉球的干预,这次正好是让他产生动摇,重启对琉球军事行动的契机!”这个念头一出,矢志攻打琉球的佩里心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口道:“哼,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一旦被我发现你说谎,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吧?”“请放心,在下怎敢骗您呢?我们可是一度同生共死过的伙伴啊!”
电话挂断了,笑容浮上伊索嘴角。他抬起头,此刻摆放于他眼前的正是他口中那枚不知去向的核弹。他欺骗了佩里。但他也从其语气里清楚的听出,这次佩里并没有完全受骗,他只是把佩里的视线暂时转移向了琉球。在发起此次为[爱神]洗牌的行动前,他就对佩里进行过详尽的调查,他知道佩里两度出兵琉球皆无功而返,其自尊心受到了重创。因此,适时的把矛盾焦点转向琉球,就能极大程度上让自身淡出佩里的怀疑名单。另外,今日才收到的总统豁免令也起了很大作用。由于美国刚为他颁发豁免令,所以即使佩里仍对他心存疑虑,也只能憋在心里,拿他无可奈何。豁免令就形同一道护身符,美国为顾及信誉,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尔反尔,主动对他出手。伊索当初之所以要求以豁免令为交易条件,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段可以自由行动,不受美国辖制的时间。
至于那枚假核弹,当然也是伊索制造的。之前,詹姆斯命他全权监督制造核弹发射器时,他就利用闲暇时间瞒着詹姆斯制造了一枚假核弹,并将其与一枚真核弹掉包,安置于城堡顶层的核弹发射器上。 被掉包后的真核弹则被他藏进了三楼的一个密室里。这个密室位于顶层核弹发射器的正下方,其间只隔了一层天花板。所以,当佩里在顶层对两枚核弹进行核能检测时,三楼的真核弹也处于核能检测器的检查范围内,佩里自然无法从显示屏上看出这其中耍的花招。实际上,连詹姆斯也不知道三楼密室的存在,因为那是伊索为了此次行动私自开辟的。平日里,詹姆斯多数时间都待在地下安全室和自己的办公室里埋首于经济研究及大局统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座巨大城堡里每一寸空间各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伊索很早之前就在他眼皮底下背叛了他。
“为了防止美国夺走我们的核弹,那那西大人留了一手,特地藏起真核弹,让美国人把一颗假核弹运了回去。”近日来,[爱神]的成员们都在津津乐道的谈论这个话题。他们佩服伊索的智慧和高瞻远瞩。在他们眼中,伊索是在[爱神]最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并成功为组织保留了最后成本的英雄。不需收买、不需威逼、不需诱惑,人心自然而然的向伊索靠拢了。
也许在旁人眼里,[爱神]的实力九成只余一成,伊索靠着一枚核弹和区区一百多个手下根本难成大器。但伊索不这么认为。他目前的一百余名手下中,除October从波斯带来的援军外,其他人都不是专业战斗员,而是为了应对美国攻击,临时披甲执枪的技术人员。这些人有的是不亚于詹姆斯的经济专家,有的是军事科学家,也有谍报、电脑和宗教学方面一等一的好手。佩里攻来当日,伊索建议他用催眠弹进行第一轮攻击,并特地调这批人去一楼给佩里“喂弹”,其目的就是保留这批人的性命,让他们在睡眠中错过最激烈的战斗。在伊索看来,现在[爱神]的强大之处不在于战斗力,而是软实力。只会开枪的莽撞战士死多少都无妨,只用事后重新招揽就行了;技术人员则不同,他们是各行各业中的精英,[爱神]东山再起必不可少的棋子。按照伊索的设想,这批人将成为他日后的领导核心,只要有他们的忠诚辅佐,假以时日[爱神]就能重振声威。
“那那西大人,我们的先头部队已到达阿富汗。”这时,一个部下走进房间,报告道,“他们向全世界的穆斯林发出了[爱神]挺过大难,急需襄助的号召。目前中东及回教地区响应者已超过三千,正在陆续朝阿富汗聚集。”“快!真快!”伊索心中暗喜道。[爱神]的软实力之二,就在于“爱神”这两个字的金字招牌。数十年来,[爱神]对中东阿拉伯地区经营不懈,在**********中,“爱神”二字已成为一种信仰。只要[爱神]本部发出圣战的号召,必会应者云集。现在,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爱神之名仍然广受眷顾。“好,这个星期内我们就放弃伦敦,去阿富汗和他们会合。”伊索说道。他预定用詹姆斯的剩余资产和从美国处得来的十万欧元作为新[爱神]的启动资金,只要善加利用,这个雪球定能越滚越大。他抬头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目光停留在阿富汗处,心潮澎湃:“在这片土地上,我将建立起我的天下!”
选择阿富汗为新的总部,有着深远的意义。第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阿富汗长年作为穆斯林反美的桥头堡与美国顽强抗争,可谓美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有朝一日,美国发现被伊索所骗,[爱神]依然存在,他们也万万想不到[爱神]会从那么“安全”的英国迁往极端危险的阿富汗。第二,阿富汗与中国接壤。这样一来,除中东固有基础群体外,[爱神]还可吸收一部分东亚的反美力量。
是的,伊索的目的仍旧是反美。但他的反美,与[爱神]前几任领袖的反美并不相同。
几个小时过去了,伊索开始着手准备搬迁事宜,从这天起,这栋大宅也变得忙碌起来。伊索走进他的房间,清理着自己打算带走的私人物品。“呵,原来这东西还在啊!”他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已有些泛黄的纸片,那是一张名牌。曾经,[爱神]所有成员都拥有一张这样的名牌,其背面印有爱情天使丘比特的图案,正面则写有他们的名字和职位。 本·哈克耗费十年时间建造丘比菲城之初,那里的工人、居民和各部门成员都来自四面八方、互不相识,为了方便一目了然的知道别人是谁和加快人与人间的熟识度,那时的人们在工作时必须佩带名牌。可以说这张小小的纸片浓缩了伊索和[爱神]十余年来休戚相关的历史。然而此刻,他看这张名牌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怀念。名牌上分两行写着持有人的名字,第一行是波斯文,第二行是波斯语读音转换成英文拼法后的名字。伊索·那那西的目光移到第二行上,凝视着自己的名字。
那里写着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