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贴近了少年身边,嗅了嗅少年嘴角的血腥味,仰头“嗷呜”地叫唤了两声。
马上,一阵脚步声跟着狼叫过来了,是两个着鲜卑族服饰的人,一男一女。看相貌和地上躺着的少年年龄相仿。男孩长得俊朗,五官棱角分明,有着北方人锋利的剑眉,鼻梁高挺,眼睛大而深邃,阳刚之气十足。但硬朗的外表下却透露着一丝温婉柔和。
站在他旁边的女孩看起来小一些,个儿也比男孩低将近一个头。虽身着鲜卑服饰,但女孩却长得十分水灵,皮肤白皙,眼睛像明月般清澈透亮。比起草原人的粗犷,更像是江南水乡的姑娘。
两人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少年,“格勒,过来!”少年朝着灰狼喊道。格勒在鲜卑族是勇士的意思。灰狼也听话,马上跑回主人脚边。
鲜卑少年走近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的少年,“是汉人的囚徒,看样子是不行了。”说罢,鲜卑少年打算离开。
鲜卑少年还没起身,少女就靠近地上的少年,娴熟地用手去摸少年的颈部脉搏。
“云瑶,你……”鲜卑少年有些担心和惊讶,看女孩靠近马上要拉她离开。
“最近河南这边都在闹灾荒,不免有瘟疫,而且只是一个汉人的罪犯罢了。”少年说道。
“哥,他还活着。汉人怎么了?父亲一直都希望胡汉能和平相处,况且母亲也……”
“母亲她……可是现在是在宋的地界,而且我们来也是为了母亲……我们在这里久留很危险。”鲜卑少年一边环顾着四方一边朝妹妹说道。
鲜卑少年叫云骁,在给少年把脉的少女是他妹妹,叫云瑶,两人是鲜卑望族步六孤氏的孩子,此行是为了给已逝的母亲扫墓,恰好格勒嗅到了被兵头打的半死的少年,就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云骁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尽管在之前的大战中洛阳等地已经划入北魏疆域,但两国交界战事不断,且河南地区汉人偏多,两人走的急并未带人手,倘如碰上宋军,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我们没有救他的理由,两国交战,死去的战士有多少,你又能救几个人?”云骁看着在地上忙活的妹妹,淡淡地说道。
“既然活着,又遇到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吧,若母亲当年不救父亲,又哪来你我?”云瑶就说就忙,给少年包扎,防止失血过多。
坳不过妹妹,加上云骁担心刚才的牧笛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哎”地叹了声气,便一把扛起了地上的少年,叫上妹妹和狼,一声口哨喊来了战马,赶快离开了野地。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回到了魏军的营地。
还没到军营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左右的身着短裘麟甲的男人,左右踱步着。这人是兄妹两的父亲,北魏步六孤氏族的现任族长,步六孤邢封。
兄妹两看到父亲在门口,连忙把少年搬到地上然后半跑到父亲面前。
“父亲,我……”云骁正准备向父亲行礼。
话还没说完,族长“啪!”的一个耳光打断了云骁的话。“你可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这不远处就是宋国的戍兵营。”
云瑶看哥哥被打,连忙上前拉住父亲的手,“父亲,不是哥哥,是我……”
“住口!父亲,此事都怪我考虑不周,请父亲责罚。”云骁阻止云瑶继续说下去。
“算了,回去再处罚你们!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整顿一下咱们就回去了。”族长正准备转身回营,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少年。
“这是谁?”族长就说就进一步上前看。
“他……他救了我们,我们刚才碰到了汉人的兵,这个囚犯为了我们被士兵打个半死。”云骁坚定地说道,并用手肘戳了戳妹妹,妹妹恍然大悟。
族长有些不相信,“汉人为什么要救你们?何况还是汉人的囚犯?”
“那母亲为什么要救父亲呢当年?兴许这个囚犯也想反抗那个士兵呢?”云瑶说道。
“你……”族长表情有些沉重,看了看快到西边的太阳,似乎掀起了往日的记忆。
兄妹两的父亲,邢封,是鲜卑北魏八大族之一。十多年前与少数精锐潜入当时还是东晋王朝的洛阳城刺探晋室虚实。不料途中太过轻敌,被一名晋将射中了腹部。邢封忙乱之中跳进了一家农舍,看到有个汉人姑娘,心生杀意,不料因失血过多,弯刀还没拔出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姑娘救了他。自那之后,邢封从主战派变成了议和派。那位姑娘就是云骁和云瑶的母亲,洛阳名医云城泽之女云露。
族长回过神来,差人把地上的少年抬进大营,兄妹两也连忙跟上。
少年的伤比想象的要重,加上失血过多,虽能摸到一丝气息,但也是十分微弱。军营随行的医官都觉得没救了,兄妹两站在那里也是干着急。
看大家都没办法,族长起身靠近少年,摸了摸少年的头,叹了一口气,“只能试一试了,孩子,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派人牵来了一头牛。
“父亲要牛做什么?”云骁一脸不解。
族长也没搭理他,吩咐几个士兵过去剖开牛的肚子。鲜卑族的弯刀承自匈奴,快而锋利,一刀划下去那牛便倒下了,族长命人把牛腹挖空,接着脱去少年的衣裳,把少年整个塞进牛肚子里,浸于牛的热血之中。
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疑问,但又不敢质疑族长。
兴许是看出了众人的不解,族长主动开口了。“我也是在古书上看到过,说我们先祖们曾在蒙古高原将濒死之人塞进牛腹,此人得以生还。具体这是否属实,我也不清楚,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命数了。”
过了将近半个钟,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但少年却没一点动静。
族长也觉得少年大概是死了,或者古法并不可行。于是准备遣散众人,准备出发。
兄妹两不甘心,冒着危险大老远的把他带过来,死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兄妹两跑到牛的身边,云骁将少年从牛腹中拉了出来。少年身上散发着牛血的腥味和热气。
云瑶也顾不上擦拭少年身上的血,赶忙为少年摸脉博。“等等父亲,他的脉搏恢复正常了!”云瑶十分惊讶。
虽然云瑶医术远不及她的母亲,但她确定,现在她感受到的脉搏是一个活人的脉搏。
族长一听也觉得神奇,连忙叫医官过去,医官一看,确实是活人的脉搏!“真是神了,真有这起死回生之术!”医官随军南征北战十数年,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疗法。
族长舒缓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目前处境仍不是很安全,军队刚从土谷浑回来,此行是为了给已故妻子扫墓,本不应该耽搁太久,因为少年的原因已耽误一个时辰,在此地逗留太久容易再生事端。
于是族长号令一呼,“迅速整顿,拆营帐!回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