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床上去。”司徒焱的嗓音分外嘶哑,刺耳却令人心疼。
白心璇并不理会他的话,到衣柜处翻找出白布条和金创药。
他的书房和卧房,总是备着这些东西,可见他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躺回床上去。”司徒焱重复一样的话,走近她,从背后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床铺上,替她盖上被子。
可是他的脸色木然空洞,深邃的黑眸底蕴染着浓重的凄伧。
“司徒焱。”白心璇轻声柔唤,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在床沿。
他犹如僵硬木偶,愣坐下来,目光悲绝。
凝视着他,白心璇微微弯唇,逸出一丝苦笑,低声道:“不要这样好吗?别让我跟着你一起心痛。”
但是司徒焱似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低着头呆楞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那猩红的血,仿佛就是他的孩子的血,是他亲手杀了他自己的孩子……
这深重的罪孽,压得他抬不起头……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白心璇幽幽叹息,握住他的手,细心地替他把手背上的木刺一一挑出来,然后为他敷药,缠上白布。
司徒焱始终垂着头,没有看她,不敢看她。
她的小手是这般柔软和温暖,可是他却觉得汩汩寒意侵袭而至,破入肌肤,直割筋骨。
他这一生之中,杀过许多人,是否因为孽障太重,所以他会有这样的报应?
“司徒焱。”白心璇轻轻地唤他,他依然毫无反应,她的语气不禁更轻更柔,唤了一声,“夫君。”
司徒焱浑身一震,缓慢地抬起眼,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君。”
清晰的声音再次从她口中发出,他墨黑的眼眸深处,微光颤动。
滑嫩的小手抚上他冰凉的脸,白心璇的眼中尽是痛惜。
他眸中的那层水光,是隐忍的眼泪吗?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即使是当初她狠心伤害他,也不曾见过他眸底这般赤裸的无助和哀绝。
“是意外,你不要自责好吗?”她轻柔地出声,“只要你愿意,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请原谅她暂时不能够说出实情……
“以后……”司徒焱低哑地开口,黑眸掠过一丝深沉的悲痛,“还有以后吗?”
他和她之间,阻隔着这么多的障碍,还有以后吗?
她现在不恨他,但将来再想起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她仍能心平若此吗?
总会有恨的吧,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有,一定有!”白心璇握牢他的手,坚定地点头。
见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才发现自己大意碰到他手上的伤,忙问道,“对不起,痛吗?”
“对不起?痛?”司徒焱扯动唇角,牵起苦涩自嘲的弧度,“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痛,为什么你不怪我?”
她应该骂他打他,不该这样温柔,他不配……
白心璇心酸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刚刚受了丧失武功的打击,现在又承受丧子之痛,他一定觉得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沉默了会儿,她才又开口道:“焱,你告诉我,我的生命比较重要,还是孩子的生命比较重要?”
他愣了愣,没有回答,却问道:“你叫我什么?”
“焱。”白心璇扬唇微笑,神情温柔,甚至带着一点点调皮,“你喜欢我叫你夫君还是焱?让你选。”
但是司徒焱却没有一丝欢颜,眉宇间满是挥散不去的阴霾:“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一点也不伤心?”
“我……”白心璇一窒,接不了话。
她确实不伤心,腹中宝宝还好好的,她怎会伤心?她只想让他振作起来。
司徒焱的薄唇慢慢勾起,眸光变得异常森冷:“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你现在讨我欢心,是图什么?白心璇,我真的不懂你。你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没了,你完全无动于衷,不痛不痒?”
“不是这样的!”白心璇急得直摇头,解释道,“我是不想看到你痛心难过。”
司徒焱的脸色阴沉黯然,质疑的语气极为冷厉:“但是,我看不出你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们又要开始互相伤害了吗?”白心璇闭了一下眼睛,深吸口气,才睁眼,平静地道,“是不是我现在愤恨地杀了你,你才高兴?是不是我哭天喊地,哀伤得昏厥过去,你才满意?”
司徒焱眯眼看着她,只觉阵阵心寒。
她怎能如此冷静,如此若无其事?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白心璇低喊一声,已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怒气,忿忿道,“这不只是你的孩子,他也是我的!我为了宝宝忍下多少苦,你晓得吗?我一直受制于凤清舞,连见你一面都要经过她的批准,你知道吗?”
“清舞?她对你做了什么?”司徒焱的面色突地一凛。
“我的身子弱,不宜有孕,近日是凤清舞为我安胎,但是她不让我见你。”白心璇吐露部分苦衷,但没有说出凤清舞抢夺孩子之事。
“之前你不肯为我供血疗伤,就是因为已知怀孕?”司徒焱眼中似恢复了些许生气,浓眉皱起,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孕?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来不及告诉你。”白心璇轻描淡写地带过,蹙了蹙秀眉,再道,“其实,应该怪我,是我没有及早告诉你,你不知晓我有孕在身,才会推了我一下。”
“清舞为何制止你见我?”
“还不是你惹下的风流债,难道你不知道她爱你?”
白心璇瞪他一眼,心里确实有点气,如果凤清舞不是因为太爱司徒焱,她也不会这样极端地要抢孩子。
不过,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偏偏要她的孩子,而不去找宓儿?是她比较好欺负吗?
司徒焱抿着唇角,没有接话。
他和清舞是两个太相像的人,脾气都是霸道强势,并不适合在一起,何况他对她毫无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