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的自相矛盾中,云药扶着一阵阵发疼的脑袋,慢慢走上一座横跨在小河上的小桥。
小桥是用汉白玉石砌的,小巧玲珑、洒满了月光,看了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此乃仙界之桥。
轻笑着摇头打散脑中的混沌,云药信步踏上桥面,准备翻过这座桥。
既然如今烦心事甚多,不如,就将此桥当作一个坎,跨过了,那么,烦心事,也就过了。
思此及,云药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对,就该如此想,过去就过去罢!
清风习习,风从桥来,四季桂淡幽的清香随着风拂面而来,期间夹杂着几丝更淡的茶香,冰冰凉,悠悠然。
这茶香云药熟悉,故而停步抬眼望向桥上——只一眼,她忽然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指间竟开始微微哆嗦起来。
桥头之上,晚风阵阵,扬起了桥上之人宽大的一袭白衫,以及墨一般乌黑的长发。
那人背对着云药——手间与云药一样,也提着一柄小宫灯;他望着远方,背影寂寥,不知在思量什么。
男子背影看来身姿颀长,比例甚好,无需转身,便知道此人绝非常人。他腰间别了一支玉笛,似乎无形中在阐明他的身份。
云药僵在桥下许久,方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轻咳一声,试探唤道:“欧……是欧阳吗?”
那背影轻动,转过身来。云药看那动作,忽然觉得这漫天的星光、四周的花香、莺歌与蛙鸣都在他这一转身中,黯然失色、四下里寂静了。
男子眉目如画,飘飘欲仙,一双美极的凤目里盛着银河里最璀璨的星光,清澈闪烁;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淡雅,仿佛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遗世孤荷,让人不敢轻易上前。
欧阳朔凝望着桥下的云药,淡笑道:“不是同你说过了,是时候,该唤我槿卿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来了!
云药凝眸望着他含笑的眉眼,忽然一个灵光闪过心头——
谁说自己没有依靠的?眼前这个男子,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如何就不是自己的依靠了?
云药咬唇,眼角发酸。
欧阳朔轻笑,悠悠然。
“槿……槿卿……”她嗫嚅半刻,终是顺着心意,亲口唤了出来。
闻言,欧阳朔眉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嗯……多日不见,九九变得乖巧了许多。”
眼里的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一般,险些决堤,云药迅速抬手捂住嘴,强忍下去。
“来,九九,莫怕,我来了,我来陪你了。”见她马上就要哭出来,欧阳朔不忍心,上前几步,向云药伸出手。
他的手很漂亮,手掌光滑,手指修长,且根根指节分明。
这一刻,云药忽然觉得,这只手,或许就是能就她脱离苦海的救赎。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任凭它们汹涌而出,她也不再想掩饰下去。
眼前这个男子,是自己可以相信、托付终生之人——那么,对着他哭,是没有关系的。
“槿卿……槿卿……”她带着哭腔欣喜唤着他的名,扔下手里的灯笼,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生怕他会忽然跑掉一般,抱得紧紧的。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再也不要了……好不好……”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哭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半生所遇的委屈统统哭出来一般。
欧阳朔放下手里的灯笼,动作轻柔地回抱住云药小小的、颤抖的身子 。可是,当他的手刚触碰到云药的脊背时,他清隽的眉头一皱,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刀,痛得流血。
“怎么我才离开一月,你就瘦了如此许多?”他语调轻缓平稳,着急之余也还是尽量保持自己的平静,以免会更加刺激到怀里的小丫头。
云药任性摇头,近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久违的冰茶香,继续哭。
欧阳朔忽然明白,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抚,努力将她的安全感找回来。
夜空星光闪闪,夏夜里的景,都随着他的安抚声,顺着桥下的流水,静悄悄地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