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点四十，林烨已经坐高铁到了广州。
通迪公司坐落在广州的一个高新区。
……
这些年这个城市为了信息化建设，确实投入不少。
不仅政府本身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特意搞出这个高新区。
很便宜的价格出让土地，给企业税收补贴，鼓励高新企业扎根发展。
……
高新区环境很好，到处都是绿地花园。
打着各家Logo的办公楼星星点点的分散着，市区里的拥闹和密匝自然是没有的。
但林烨特别讨厌这里。
交通太不方便，公车、地铁都还不能直达。
打车过去当然不成问题，但每次拜访完客户，回程都让她头疼。
……
九点半，林烨已经到了通迪楼下。
这栋楼在这整一片都算是特别的。
蓝色哑光颗粒质感的油漆代替了很多公司喜欢用的大理石或者玻璃幕墙。
大量的黑色金属框玻璃窗、配着线条流畅的同材质屋顶，显得整栋楼说不出的简洁、冷峻。
……
楼前用灰白色水泥铺出一条方形石板路，路的两边种了些常绿植物，高高低低的让整栋楼平添了好些生气。
整栋大楼，从门禁到各个重要的办公室都用了最新的识别系统。不然，还真不像个IT公司。
……
林烨摸出手机一看时间，确实还太早了。
她准备四处转转打发时间。
通迪旁边有片小草坪。每次过来，如果太早、甚至回去时等车，林烨都喜欢去那儿坐着发会儿呆。
……
草地上一个穿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的男子正领着一群孩子踢足球。
有攻有守，好不热闹。
草地周边有些经年的细叶榕树，密密匝匝的叶子生生给树下砸出一片阴影。
她自然是找个凉快地儿，随意就坐下了。
……
林烨花几分钟想了想，一会儿和吴凌风的会面。其实也不用想。
这一年多来，林烨学到最重要的功课就是“理论永远不等于实际，惊喜和困难都是不期而遇的！”
想罢，她干脆半仰着靠在背后的石阶，认认真真地看这群人踢球。
……
远远看去，踢球的男子身型消瘦。
他熟练地带球、快速地奔跑，半长的头发有节奏的上上下下打在脸上。
一群小孩围着他嬉笑堵截，好不快乐！
“大早上就能悠闲踢球，真是幸福啊！”林烨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阵。
……
10:20，她起身抓起身边的包往通迪走去。
秘书把林烨领进了吴凌风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吴凌风坐在黑色金属的办公桌后面热情对她招了招手：
“来、来、来林经理，坐这里！”
……
林烨自然是满脸笑容地快步走了过去，两人握了握手。
林烨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吴总，就您办公室的风格，绝对是我见过所有IT老板中最帅的，没有之一！”说话时，她还是忍不住象第一次进来般，新奇地环顾四周。
……
吴凌风的办公室，确实很特别。
灰色的做旧水泥地面，同样灰色的墙面挂了几幅黑框抽象画。
黑色哑光的办公桌，黑色高背的网状办公椅，还有一整面墙的金属无框书柜。
办公室里，居然还摆放了一个天蓝色复古的金属冰箱，无端给整个空间添了些神秘感。
……
林烨绝不是第一个，对这里感叹的客人。
吴凌风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
“你喜欢啊，公司大老板捉刀设计的。”
……
“我却是觉得有些冰冷呢。”说话时，表情有些淡淡然。他总是让林烨有些琢磨不透的。
……
吴凌风起身给林烨倒了杯水。
这个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的男人在IT圈是出名的好相处。
做乙方时自然是小心、殷勤、八面玲珑。
就算是做甲方也甚少给人难堪、甚至说得上是热情友好的。
……
但“好相处”也许是吴凌风做为甲方唯一的优点了。
他谈判时锱铢必较，反复无常，不摸到你的底线绝不罢休。
林烨双手接过茶杯，两人也就面对面坐下了。
……
不等林烨开口，吴凌风开门见山地发话了：
“林经理啊，最近这到底什么情况呀？”
……
“这几天，厂商的人，蓝思的人，还有那个啥北创的，都往我这儿跑，都给我压力！”
……
“怎么着？你们是准备合力逼迫我啊？”
……
说话时，陈凌风双手握着他的茶杯，半仰在椅子上，语带慍意。但眼神里，林烨却是看到一丝得意。
林烨“扑哧！”一声笑了，不紧不慢地回他：
“吴总，您这话，实在是让我忍禁不住，还有人敢逼迫您？”
……
“您中这么大个标，您就是所有人的爷！”
……
“如果一个人能就把您抱住扛走，您早就不知被哪家总代给拖走，好吃好喝伺候了！”
……
吴凌风也笑了。他把身子摆摆正，看着林烨接着说道：
“你说吧，林经理，我们的合同没签，我怎么可能下单，这也不是几十万的单子，几百万啊！”
……
林烨没搭话，她了解吴凌风的节奏，接下来一定是恐吓。
不出一分钟，吴凌风接着讲：
“就算签完合同，我们这样的应用单，慢的需要三两年、快的也是一年半载才验收，你说，我急啥呢？”
……
林烨这才又笑盈盈地回道：
“吴总，您不急是自然的。但吴斌急啊，这张单这季度下不了，他下季度就得走人了哟喔！”
……
吴凌风又是往椅子上一靠，拎只笔在手里把玩着，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
林烨收了笑容把身子往前略微俯了俯身，严肃地说道：
“吴总，您是一等一聪明的人，但厂商那点事儿我还是得和您提一提！”
……
停顿片刻她接着说：
“这张单您坚持不下，吴斌只有两个选择：一、找家听话的总代把货吃了，放库房等您。”
……
“二、走人，下季度他们公司换个新的行业销售。”
……
吴凌风扬了扬眉毛，没说话，他也等林烨继续。
林烨看着吴凌风的眼睛继续讲：
“总代为什么能在没和您签合同的情况下单呢？一定是利润说了算！”
……
“利润哪里来呢？迟早得您买单吧，几百万的货啊，半年的资金占用怎么样也得小几十万吧！还得承担风险。除非您永远不交货，那，可能用户也不答应吧？”
……
这次林烨停顿了很久。
吴凌风琢磨了一阵，问了到：
“压货不是不允许吗？没有我们的合同，总代不是无法下单吗？”
……
林烨不由得把背往椅子上靠了靠，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她就是需要吴凌风提问。吴凌风这么聪明多疑的人，只有把心里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了。他才会真正敞亮地和你谈生意。
她沉着地继续答他：
“是啊，没有合同，总代确实不能下单。”
……
“但每家总代下面有多少家关联公司啊。”
……
“甚至，圈子里有多少靠厂商给单子活的小集成商啊。”
……
“给他们点利润，再给足够的帐期，请他们帮忙签个购买合同，那不就结了吗？”
……
这个逻辑完全成立，本来也是事实存在的。虽然违规，不符合厂商下单政策。
但很多原厂销售在“生死关头”自然是铤而走险的。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胆小怕事的吴斌。这点林烨是绝不会告诉吴凌风的。
……
这次吴凌风想了好一阵子，才又继续问道：
“对了林烨，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性呢？吴斌走人的可能性你也分析一下！”
……
吴凌风开始对林烨直呼其名了。
这是信任、亲切的表现，表示两人的谈话开始有阶段性地进展。
林烨看了看他，诚恳地说道：
“吴总，您看吴斌这个人和其他厂商销售相比，如何？”
……
吴凌风很有深意地撇了一眼林烨，他自然听懂了林烨的意思！”
林烨不用他回答，她只需要吴凌风自己想一想，跟上她就行。她接着说：
“您这些年，和做硬件的做软件的销售接触得不要太多了。但凡心思重点的销售，简单的吧，通过代理商在项目里搞钱。”
……
“复杂的，干脆通过授权自己控盘。”
……
“吴斌这么听话、单纯的销售。我觉得您还是得保护他一下吧！”
……
“你们每年那么多项目要和原厂沟通，毕竟还是简单熟悉的好相处啊！”
……
讲完，吴凌风确实认真在思考林烨的话，他知道，林烨没有骗他。
又过了好一会，林烨嘻嘻哈哈的加上一句：
“吴总，再告诉您个好消息！”
……
“我，也特别缺数，今年能不能拿到奖金，就看这张单了！”
……
“现在，一个洗劫众生的机会，赤裸裸摆在您面前，千万别放过！”
……
“哈哈哈！”吴凌风少有的爽朗笑了出声。
“今天就这么着。下周一，早上同一时间，你把你能做的最优方案给我！”
……
林烨清脆地说了一句：“谢谢吴总！”
……
吴凌风亲自把她送出办公室。
林烨知道，她赢了第一步，只是第一步。
吴凌风的性格，一定是会把几家总代再拎出来，吊打一遍，选出伤势最重的那一个。
她希望，吴斌说到做到，用这两个点给她保驾护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