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尼诺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冥想的泽塔。
“这么快？”泽塔问道，接着想起来自己一冥想就容易忽略时间。
一睁开眼睛，泽塔便发现尼诺的左脸有些浮肿，眼睛周围有些发青。
“你怎么了？”泽塔坐起来，一边从尼诺手里接过布袋，一边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尼诺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被人给欺负了？”泽塔把布袋放到床上，解开封口，嗯，是六个密封起来的木盒。
制作还算用心。泽塔在心中评价。
尼诺的脸上升起两片红晕，看起来是有些害羞。
泽塔打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几个馅饼，不过已经凉透了。算了，至少还没有风干不是吗？
“不要因为我是个女性就不好意思开口，我还没有低俗到要从一个平民身上寻找优越感。”泽塔瞥了尼诺一眼，然后将目光聚集到馅饼上。
“我拿着钱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戴文·吉尔哈特看到了。”尼诺用蚊鸣一样的声音嘟囔道。
“跟个小女孩一样。”泽塔撅了撅嘴，好在她的听力接受过魔力的强化，还是听清了尼诺跟蚊鸣一样大小的回答，“那个戴文·吉尔哈特是谁？”
“是村长里的一个恶霸，算是有基斯·沃德在这个村子里的代言人，整天游手好闲，欺负村民。不过因为基斯·沃德，所以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尼诺脸上的红晕略微消退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这个基斯·沃德又是谁？”泽塔吃着馅饼，谈吐却仍旧清晰，这是所谓的贵族礼仪之一，老家伙教她的。
不过直到几年前，女巫才知道老家伙是在坑她，真正的贵族在谈话时是不会吃东西的，至少也要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所以他们吃起东西来总是异常的慢。
不过泽塔在老家伙的“谆谆教导”下已经形成了习惯，而她自己也懒得改了，反正老家伙也没改。
而且，吃着东西也能清晰地谈话，应该也算是某种技能吧。
尼诺也没有在意泽塔略有些狂野的吃法——或许是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贵族是如何“优雅”而缓慢地吃饭的——认真地回答了泽塔的问题。
“基斯·沃德是这片领地的主人，是一名子爵。”
“说起来，”泽塔艰难地咽下口中巨量的食物，“你们平民不是应该管贵族叫老爷什么的吗？”
如果这一幕被教会的骑士们看到，他们肯定也会不敢置信——看似优雅美丽并且强大无比的叛逆的女巫，吃起饭来居然如此不通礼仪！
“是吗？怪不得……”尼诺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什么？”泽塔问。
“没，没什么。”尼诺摇摇手，没有回答。
“切。”泽塔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这个馅饼的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让本就饥肠辘辘的泽塔胃口大开，连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吃完了一个木盒，然后打开了下一盒又开始吃。
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尼诺，泽塔毫不客气地使唤道：“给我倒杯水来。”
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不过尼诺也并没有拒绝，转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泽塔夺过水直接一口饮尽，然后竟然……打了个嗝！
如果让圣光教会的人看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拼上了数个“神圣的战士”，居然只是为了抓这样一个毫无礼仪的“女汉子”，估计会仰天长叹：“圣光之神在上，为什么这样一个行为低俗的家伙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然后背过气去。
“额……”尼诺终于是开始震惊了，“你能吃得淑女一些吗？”
“淑女？”泽塔用奇怪的眼光望着对方，“我长得还不够‘淑女’吗？”
想了想，泽塔把已经开封的第二个木盒扔给尼诺，“还剩下一个，我吃不下了，喏，给你了。”
尼诺接住木盒，看了看里面的馅饼，苦笑了下，终于还是把原本想说的那句“淑女指的是气质”给咽了下去，跟着馅饼一起。
还真挺好吃的。尼诺一边吃馅饼，一边在心里想到。
“对了，这是剩下的钱，”尼诺突然从身上找出了一把银币和铜币，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还有一些的，可惜被戴文给抢走了。”
“我说了，剩下的钱算作是你的跑腿费。”泽塔摆摆油腻反光的手，拒绝了尼诺手里的钱，“至于被那个戴文抢走的钱……反正那些钱已经是你的了，被抢的是你，挨打的也是你，都跟我没关系。”
泽塔挑了挑眉，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傲气，“再说了，你觉得一个六阶巅峰的魔法师会缺钱吗？”
事实上，魔法师是最有钱也是最烧钱的群体，他们无论是制作法杖和道具，还是购买一个高效的修炼场地，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精力。
而一枚金币什么的，对于一个魔法师，哪怕是一阶魔法师，只要不是个别特例，都不算是花销。
就像坐拥一个满粮仓的人，是不会一粒米的损失的。
“可是，抢劫本来就是不对的啊！”尼诺憋红了脸说道，他有些接受不了泽塔的价值观。
“是啊，我没说抢劫是对的啊。”泽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只是不在意你被抢了而已。”
“那可是你的钱！”尼诺脸色变得更红了，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虽然这样形容一个男生会很奇怪。
泽塔摇了摇头，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不，那已经是你的钱了。”
尼诺的身体停滞了一下，然后突然把钱和木盒丢到了床上，气冲冲地喊到：“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泽塔愣了一下，然后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教育”道：“虽然你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连句式都不像是赫莱语的通用句式，但我还是听懂了。这句话的确是有些道理，但却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泽塔跳下床，但是身体的虚弱让她不由得踉跄了下，尼诺赶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
后者先是奇怪地看了眼尼诺，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甩开了对方，然后用手扶住床沿，把身体微微靠在床边。
“你听着，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正是因为我们人类的足够强大，才从那些魔兽手中夺得了大陆。
“正是因为贵族们手里掌握着足够的力量，才维持着贵族体系的平稳运行。
“正是因为圣光教会拥有其他教会难以匹敌的力量，所以他们才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教会。
“而正是因为那个戴文拥有比你强的力量，所以他才能从你手里抢到钱。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而弱者如果想苟且偷生，就只能像狗一样卑贱地活着，摇着尾巴，给那些败类带来一些毫无意义的优越感，才能从那些败类手里获得一些救命用的‘嗟来之食’。
“没有力量，别说是做君子了，连活着都做不到！”
泽塔用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泽塔，此刻，她在精神上高贵的如同一位女王，“你明白吗？”
尼诺脸上的红晕已经完全褪去，原本就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我……不相信……”
泽塔无奈地摇摇头，像家长教育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说道：“你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自己能像贵族那样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父母死去，你倾尽所有，把家里变得家徒四壁，却也办不起一个像贵族那样风光的葬礼。醒醒吧，这就是现实，牢不可破的——现实。”
尼诺倒退两步，瘫坐到地上，一言不发，似乎是被女巫的言论给打击到了。
“脆弱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女巫在心里摇头叹气，不过终究是没太在意，这只是一个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平民。如果她每见到一个平民都要仔细把他们教育好，让他们彻底明白现实的本质，那她早就累死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都是这个男孩救了自己，泽塔到底是有些不忍心看对方这样痛苦地矛盾挣扎。
“好歹帮帮他吧，我可是叛逆的女巫，不能负了这个名声。”
泽塔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拍拍尼诺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虽然我没有能力改变现实，不过改变你一个人的命运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嗯……让你成为骑士怎么样？即使你的天分差到只能成为一个一二阶的低阶骑士，也足以让你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
“我早就该明白的……”尼诺低声自语。
“明白什么？”泽塔问。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尼诺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乎是立下了什么坚定的信念。
“请让我成为一名骑士或者魔法师，我想拥有足够的力量！”尼诺用瘦弱的身体喊出了铿锵有力的话语。
“可是我怎么感觉这家伙好像并没有开窍呢？”女巫看着眼前信念坚定到好像要散发出闪光一样的男孩，心中想到。
不过泽塔也没有想太多，随即点了点头，“那好，从明天起，你就作为我的……嗯，学徒吧。”
女巫把脸凑到男孩面前，用食指指着对方的额头，眯着眼睛道：“你可是我收的第一个学徒，可不要给我丢脸哦！”
尼诺下意识地身体后仰，与泽塔离远了些，谨慎地点了点头。
看着此刻已经气势全无的尼诺，泽塔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