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推开晚霞登上舞台,预告着夜晚风雨的来临,朦胧中似乎又回到了两个多月前的晚秋。
那时红枫落地,尽显人间美丽,也是宋意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红得灿烂,似鲜红欲滴的血液,慢慢地流,流入地底,滋润万物生长。
伴随着红日的落下,源城大门迎来了一支军队,他们低调潜行,大概十几来人,声声马蹄,声声刺耳。
在这个随着准备战斗的年代,人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依然做着自己那点无聊又可悲的事,其实只要看到的不是别城的军队,那就跟他们无关。
不,就算是别的军队,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生与死从来都不由他们的意志所决定。
这座源城由来已久,原本叫清原城,是清朝一王爷管辖下的领土,后清政府下台,这城就被林沙和顾举两拜靶子兄弟给攻领了,去掉清字,叫上三点水,改名为源城,译为源源不断之城。
说到战争自然少不了牺牲,顾举夫人的生命就丢在了易江河畔。
本以为功成名就事至此,可故事还在继续,第四年顾举就被自己身边人出卖死在了易城宋立的手里,听说死得似乎挺惨的,竟连半块尸骨也未曾留下,同年林沙也在这场战争中丢了自己的两条腿,此后常年卧床,怨天尤人。
源源不断怕不是节源吧!
世人都以为这兴起不久的源城,会因为顾举的死和林沙的伤而一撅不振,没想到源城在顾举那十六岁的儿子和林沙那十五岁的儿子的管理之下竟并未出半点茬子事,军队秩序,行军布阵也是相当的讲究,可谓铜墙铁壁。
人们只道少年英雄,却不知这少年英雄背后造了多少的罪。
与源城相隔不过一日多路程的易城,倒是别有一番景味。作为两次战争的胜利一方,城里几乎很难看见军队,你要想瞧一瞧易城军队的飒爽风姿,还得特意跑到军营里去。
谣言是说易城的将军宋立前半辈子杀戮太多,后半辈子要赎罪,其实也算不得谣言,四十岁以前的宋立,确实是个实打实的人渣子。
谣言毕竟是谣言,大抵不过外人的臆测罢了,其实稍微了解宋立的人就都知道,晚年安歇不过是因为他唯一的女儿。
宋立是晚来得女,孩子未出生前他便定下了名字——宋意,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乡野村夫识不得几个字罢了,刚好又与易城同音,也算皆大欢喜了。
宋意刚出生时,宋立就为她打造了一个巨粗的金项链,刚开始宋意是一直带着的,到了八岁的时候,逐渐有了独立意识的宋意就向宋立提议取下金项链,说是俗气,宋立没有应允。
再后来得到母亲的建议,把项链藏在衣服里面,戴还是戴着,但是谁也看不见,宋立原本也不同意,但是拗不过执意的宋意、护着女儿的妻子,况且原本也不在理,只得默许。
起初宋立也没多疼爱他这个女儿,杀戮半辈子的人岂是说向善从良就变好了的,这一大改变还得从他夫人离世说起,那年宋意八岁,前清余孽长生公主突然出现在易城,一次暗杀,宋夫人喝下了宋立的毒酒逝世。自古男儿哪个不是快意恩仇,宋立自当如此,但由于前清余孽长生公主的手下实在是太多有无厘头,一年不过才抓获数个不着分量的人,宋立对长生公主实在是无可奈何,逼不得已这才暂时搁浅下了仇恨。
同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原本听话懂事的宋意竟然爱上了外面的风景,爱上了男装,爱上了骑马,爱上了枪。
刚知道自己女儿性情大变的宋立大发雷霆,立刻骑上了大马跑到军营里把宋意给逮了回来,对她软硬并施,结果自然是没有随他所愿。此时宋意已经十一岁了,宋立也已经五十,常年征战四方的将军留下了一身病,而他的女儿却日益精神。整整十一年,父女从未有过交心谈话,感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年迈的宋立也开始厌倦杀伐,厌烦争吵,厌烦没有亲情的生活……
与其止而不得,不如顺而得之。他开始花费一整天时间陪伴宋意;他开始阅读宋意喜欢的书籍报纸;他开始教宋意骑马射击;他开始就呆在家里等宋意回来叫他一声爹爹。刚开始,宋意厌烦、生气、想各种各样的方法逃,长期以往,宋意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
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父女二人终于可以对彼此完全地敞开了心扉,宋意也被养得格外的刁蛮任性,因为她知道一切都有她爹爹在。宋立像个平常人家无所事情的老人,除了每天定时去军营巡查巡查,看着眼前的人,你根本没有办法将他和一个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将军联系在一起。
此后岁月,易城再无战争,也不去征伐。宋立知足的守着这座城,守着这个人。
你想忘记不堪的过去,从历史中爬出来的人在找你。
就这样,十六岁的宋意迎来了二十四岁的顾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