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江闵推动轮椅到了苏湄跟前，本能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少女抬头，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江闵，当即站了起来，拉着江闵的手，欢欢喜喜地说开了。“我在想，马上就要春天了，该往里面种什么花？你喜欢什么花？可不能太名贵的，太名贵的，我没法子弄来。”
苏湄小心翼翼地说，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宫里又没有什么人脉，能弄到的种子，多是些普通寻常。
“你喜欢花？”江闵眼眸温柔地看向苏湄，她那么朝气可爱的小姑娘，就该喜欢这些有生机活力的花花草草，可惜他对此知之甚少，毫不了解。眉头紧紧蹙成一团，搜肠刮肚地琢磨，连个花名都报不出来。
这世上大多的花他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那些花贵重不贵重，倘若他报了名字苏湄求不到，又得惹她伤心了。
“喜欢。”苏湄痛痛快快地答应，“你的屋子太死气沉沉了，有了花也可以鲜活生动一些，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种什么好。要不，你报名字，我用笔记下？”
江闵深以为然地点头，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李尚，干脆把这问题扔给他。
“李大人说说，这都有什么花适合栽种，又不算名贵，种子随处都可以找到？”江闵转向李尚，虽然脸上还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不过却让李尚打了个寒颤。
他们帝后谈情，把他牵扯进来做什么？
只能哭丧着张脸，搜肠刮肚地想词。
偏偏苏湄也眼眸热切地看着李尚，甚至准备好了纸笔，打算记下他将要说出的花名，求知心切。
“说。”见李尚不开口，江闵又再催促了声。
李尚笑得更勉强了，知道自己逃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臣对花知道得甚少，不过臣的夫人对花很有研究，臣记得家中院子里种着牡丹、菊、百合和蔷薇，都是些寻常又好看的花，倘若太后娘娘需要花种，臣回去之后便问夫人讨要一些。”
“可以吗？”苏湄眼睛一下亮了，这可省了自己不少的事情，只是有些麻烦李尚的夫人了。
江闵又看了李尚一眼。
“当然可以，这是臣的荣幸。”李尚满脸堆笑，心里却在一个劲地哀嚎。江闵的笑，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他想到，眼前这坐着轮椅困在清纳房的主，实则并不如他向外人表现的这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他记得天祐寺山腰的那两间茅草屋，也不敢忘江闵那双带着锐意杀气的眼眸。
在离开天祐寺前，江闵曾单独和他聊过几句。
李尚问他，为什么要选定他，让他知晓当年和后姜一战的真相，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将他和他们，绑到了一艘船上。不怕他回到望京反悔吗？
江闵那时只是浅浅一笑，说他相信李尚心中的良心和道义。
李尚久久沉默，没有反驳江闵，亦没有表明自己的站队。
…………
“那我们就说定了。”苏湄当然看不出李尚心里的小九九，欢快而憧憬地点头，她将放在地上的花盆捧起，“真想见见李大人口中的夫人，她一定又漂亮又温柔，还是大人的贤内助。”
“那是当然。”李尚本来愁眉苦脸，不过苏湄提到他的夫人，他立刻来了兴致，俨然变了个人样，从袖子里掏出画像，滔滔不绝地说。“臣的夫人，自然又漂亮又贤惠，还做得一手好菜。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娶了这么好的夫人。”
苏湄配合地点头，饶有兴致听着李尚夸奖自己的妻子，时不时附和地评论一两句。竟然相谈甚欢。
江闵浅浅摇头，面带笑容看着苏湄和李尚互动。
不过外面，却传来一阵骚动。
四喜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回来，冲进清纳房里，“娘娘，出大事了。”
她看到李尚，惊慌失措地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讪讪来到苏湄身旁。
“说吧，李大人又不是外人。”江闵还是一如既往地慵懒，淡然看了眼一脸慌张的四喜。也不只是她，一向偏僻的清纳房外，都能听到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宫里，怕是出事了。
“太上皇，臣不想知道。”李尚被江闵的话一惊，连忙摆手，把自己摘了出来。
圆滑如他，什么都不想掺和，只想置身事外。
“说吧，李大人等会出了清纳房，总归是要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情的。”江闵叹了口气，略显遗憾地通知李尚。“这消息，已经传到了非常闭塞的清纳房，迟早也会传到李大人的耳朵里。与其到时候才听说，不如现在提前就知道，还能提早想出应对的法子。”
“是吧？”江闵特别一顿，面带笑容看向李尚。
李尚别无选择，只能默默接受。
四喜总算将气喘得均匀了，不过磕磕绊绊地说。“奴婢刚才从御膳房过来，听那边的丫鬟和下人议论开了，说是皇后和皇上在大殿上吵了一架，牵扯到了郁国丈，也不知道怎么的，皇上竟然要怪责郁家，还要把皇后娘娘赶出宫去，连望京城都不能呆了。还要……”
四喜说得小心，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磕磕绊绊地继续往下道。
“还要全城搜捕郁国丈，好像是犯了很大的错，知情人如果隐瞒不报，就得同罪论处。”四喜说完，乖巧站在一旁，躲在苏湄身后。
李尚本能看了眼江闵。
他已经猜到，江闵那日带着他们见了郁良，从他口中知晓秘密，只是这个漫长计划的第一步。
他也终于明白，闵忠那日破天荒地约了他喝酒，沉默良久，憋出艰涩的一句。“他对付郁良，可以为了皇权。我对付郁良，是为了二十万的大军。”
“四喜，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苏湄咬着唇，试探性地问。
“是的。暖春阁的下人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估计再等一会就要搬出去了。可惜了湘皇后，她做皇后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追捧帮衬，哪怕只是头疼脑肉，都有一群人嘘寒问暖。现在人还没有走，茶已经凉了。”
苏湄想到往日里那如孔雀一样骄傲又漂亮的郁湘，没想却落到如此田地，为难地抿紧唇瓣。
她用余光，轻轻瞥了瞥江闵，欲言又止。
“湄儿，怎么了？”江闵太了解苏湄了，何况这小丫头根本就藏不住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把小心思暴露得完完全全。
“我……”苏湄张了张嘴，表情更艰难了。
她憋了大半天，还是把自己内心的话逼了出来，“江闵，我想去看看郁湘，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