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郁几乎是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叶秦使者下榻的驿站，国师正和王子议事，见百里郁怒气冲冲的回来，相互望了眼，脸上都有些无奈。
虽然百里郁已经是征伐沙场的武将，是叶秦小有名气的先锋，但到底还是十七八的年纪，难免有些小女孩的心性。
“又是什么人惹我们将军不高兴了？你不是跟着他们出去玩的吗？怎么好像是受了气回来？”国师放下手里的棋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百里郁，褪掉黑袍的男人五官不错，可惜却有一大块被烙铁烧过的伤疤。
就算和百里郁玩笑，也阴鸷可怕。
“我就不是出去玩的。”百里郁气哼哼地坐下，早就习惯了男人阴阳怪气的语调，“楚嫣那个老不死的女人，虽然明面上说带着我游览望京，实则是在提醒叶秦，现在富庶的望京城，和当年那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后姜兵临城下的望京不同了，让叶秦知道自己的份量。”
百里郁不傻，深知这就是下马威。
不然，那么精明的女人，也不会特别提出让自己去望京走走的要求。
“大夏的确和当年不同了。”国师缓缓点头，“过去六年，他们君臣一心，励精图治，虽然还没有恢复到曾经的全胜，但也让人刮目相看。这一点，江勉做得确实不错。”
如此看来，当初的江勉，不但有了做君王的野心，而且还做足了准备。
甚至江闵向后羌的宣战，也不是空穴来风。
“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百里郁哼了声，并没有把江勉放在眼里，他当初央求叶秦伸出援手时，低声下气，说尽好话的模样，她记得可清楚了。“这些不过是郁良和杨忠武的功劳罢了。他们两一文一武，都是治世安邦大才，江勉是运气好，竟然可以同时拥有这么两位。”
郁良和杨忠武虽然关系不好，但两人在辅助君王建设大夏的本质上没有分歧。
“反正江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空有野心，但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了。”百里郁看了眼自己手上玩着的飞镖，“他今天还派人跟踪了我，翅膀是真的硬了。我看今年的纳贡，他也未必想给。”
他们就是为了这批东西而来，江勉虽然没有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但是百里郁长着眼睛，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些不同。
只是当着江勉的面，没有点破，彼此心照不宣。
“这事，我也知道。”国师面露微恙，不过缓缓呼了口浊气，“我们也只能尽量争取，倘若江勉真不愿意，也只能无功而返，总不能把当年的事情捅出来，破坏叶秦和大夏的邦交吧？”
叶秦和大夏接壤，一直都有利益纷争，只是最近二十年，两国之间关系缓和，尤其是在江勉即位后，更是约为兄弟邦交。不过再是看似亲密的两国关系，都可能在顷刻间烽烟再起。
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就不信，江勉真能这么无所顾忌。”百里郁冷哼了声，干脆将飞镖扔在桌上，“大不了两国交战，到时候我做先锋，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她到底太年轻太冲动。
“大夏有杨忠武。”国师只用一句话就灭了百里郁刚才的气焰。
不过眼下已经秣马厉兵兵粮充足的大夏军队，叶秦根本不是对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当初那只剩了老弱残兵，毫无士气可言的军队，在杨忠武的带领下，仍然抵抗住了后姜的进攻。
没有人可以从杨忠武的手里抢到一场胜利。
“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江勉毁掉契约，不再向叶秦纳贡？看着他安安稳稳做上君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百里郁气哼哼的，没法咽下这口气。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看了眼百里郁，也只能这样了。
…………
杨禄和江闵商讨完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来不及多想便撞上苏湄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她眼巴巴地瞅着杨禄，甭提多可怜了。
“太后娘娘？”
杨禄愣了愣，看了眼已经爬上屋顶的残月，他和江闵约莫聊了一个时辰，难道苏湄就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
苏湄缓缓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太后，您该不会一直在外面等着吧？”杨禄虽然七七八八猜出了答案，不过还是想从苏湄口中，得到进一步的确定。
“是呀。”苏湄套拉着脑袋，有些提不起精神。
四喜倒是过来劝过几次，只是一想到江闵心情不好，因为她生气，她就一肚子懊恼，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胡思乱想。
四喜劝不动苏湄，只能由着她，不过时不时出来看看，确保她不会遇着意外。
“江闵他，不高兴，对不对？”苏湄认认真真地看着杨禄，巴巴等着他的回答。
杨禄愣了愣。
他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江闵高兴不高兴，也不止他，甚至只有苏湄一人，会关心杨禄高兴不高兴，关心他自身的情绪。
“果然不高兴了。”
虽然杨禄还没有开口，不过苏湄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稍稍嘟囔了下嘴巴，有些提不起兴趣。
这都怪她。
江闵身处黑暗的屋里，隐约听到苏湄浅浅的声音响起，还听到杨禄说，她在外面等了好久，之后又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是莫名有些烦躁。
“湄儿，进来。”
苏湄身子微微一颤，试探往里面看了眼。可惜江闵的屋子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微弱的烛灯，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听出了江闵语气不是太好。
“他让你进去。”杨禄见苏湄还愣在原地，小声提醒了句。苏湄这才迈着步子小心进去，杨禄则非常贴心地替她把门关上。
然后低头快速离开。
江闵的计划很冒险，但他们都没有了退路，有且只能这么做了。
胜了，或许还能和江勉搏一搏，但倘若败了，他们再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清纳房……
苏湄进到屋里，来到江闵的跟前。
她看不到江闵的脸，不过从他的叹息声中，听到了淡淡的疲惫。
“怎么不回去休息？”
江闵听到脚步声渐近，闻着苏湄身上淡淡的香味，刚才还有些狂躁的心稍稍平和了些。
抬眸看了眼苏湄。
苏湄稍稍往后退了退，竟然有些害怕江闵了。
“怎么了？”江闵望着这个有些反常的苏湄，感觉她竟然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只是……
“你生气了。”苏湄避开江闵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是因为我，对吧？”
江闵怔了怔。
他还会生气吗？还有人在乎他的生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