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推着江闵出门，正好撞见郁湘走进清纳房，身后还跟了十来个丫鬟侍卫。
江闵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郁湘之后，顷刻荡然无存。
“湄儿，我们去厨房。”
不止没了笑容，声音也冰冷了许多。
“可是，有客人来了。我得去接待客人。”苏湄不想违背江闵的意思，又记得父亲的叮嘱。苏洋身为祠祭清吏司，从小就教苏湄各种礼数，其中就包括进门就是客，上前招呼起了郁湘。
郁湘也笑脸盈盈地走到苏湄跟前，朝着江闵拜了拜，疑惑眨了眨眼。“太上皇，您的鼻头？”
江闵脸色有些微恙，知道刚才苏湄和自己亲近，估计鼻头弄了些面粉。只是还来不及开口，苏湄便着急失措地回到江闵跟前，伸手在他鼻梁上蹭了蹭。
“不好意思，我给你弄脏了。”
可她忘了自己手上满是面粉，这么一擦非但没有擦干净，反而蹭得更多了。
郁湘看不下去，僵着一张脸提醒。“太后娘娘，大夏礼仪之邦，从来最重仪容仪态。这虽然是清纳房，不过您和太上皇如此，恐怕有失分寸。”
她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不动声色扣了顶粗鄙的帽子在苏湄头上。
“对不起……”苏湄连连道歉，想给江闵擦干净，不过一双手脏兮兮都是面粉，实在腾不出个干净的地方。只能为难冲着江闵笑笑。
“你不用道歉。”江闵板着一张脸，看向郁湘，“皇后，你今日到清纳房，难不成只是为了告诉湄儿规矩？不过就算她没规没矩，也是大夏的太后。清纳房里，都有她的位置。”
换言之，清纳房没有郁湘的位置。
郁湘听得明白，江闵又在给自己下逐客令。他越是这番维护苏湄，她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梓潼只是听说清纳房补给不够，差人送了一批过来。有木炭和棉衣，还有刚做的裘衣，和几个可以握在手上的汤婆子。倘若不够，太后娘娘可以差人到暖春阁，我再想办法匀出一些。”
和之前做做样子的那次不同，郁湘这次稍来的补给很有诚意，够清纳房用一段时间了。
她不喜欢苏湄，但是江勉已经鞭挞提醒，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苏湄眼睛都亮了，小跑来到郁湘的面前，望着宫人们手中的补给，欢欣鼓舞，“这里有好多炭火，我们可以把每个屋子都弄得暖烘烘的，你和杨禄也不用挤在一间了。还有裘衣，摸着可舒服了。”
“还有人参、当归，我们可以熬滋补的鸡汤。我听四喜说，冬天多喝鸡汤，身子暖暖和和，一个冬天都不会生病。”她絮絮叨叨地说，盯着那些补品两眼放光。
她握住郁湘的手，毫不吝惜地表示感谢。“郁湘，你真是太好了。”
郁湘脸色一僵，苏湄竟然把面粉蹭到她手上了？
苏湄也把手松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又蹭了你一手。”
郁湘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拍掉手上的面粉，“太后娘娘，梓潼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以后遇到什么难处，你都可以向本宫开口。而不是偷偷做木工换钱，您是太后，这多不合适。”
她面向着苏湄，这话却是说给江闵听的。特别重点强调了做木工换钱。
她知道江闵最在乎自己的颜面，做木工换钱，这几个字一定会触碰到他细致的神经。
甚至大发雷霆。
“我只是觉得自己能解决就不要麻烦外人了。”苏湄笑笑，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她茫然将头转向江闵，他……他都听到了？听到自己为了贴补清纳房，偷偷做木工换钱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这么做，丢了皇家的颜面吧。
“江闵，你……你听我解释……”
“不用。”江闵淡淡回了两句，冷眼看向郁湘。比起苏湄的一颗真心，故意戳破这件事情妄图挑起他们二人不和的郁湘，才是恶毒至极。转而看向郁湘，声音寡淡得可以结冰。
“皇后，清纳房简陋，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放下东西后，就可以离开了。”
“梓潼知道。”郁湘点头，得意笑了笑。江闵定然觉得苏湄做木工换钱驳了自己的面子，只是当着她的面不好向苏湄发作，所以才是支走自己。这会越平和，等会风暴就越大。
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他质问苏湄的一幕，不过想到江闵的大发雷霆，郁湘还是心情大好。
她没白走这么一遭。
便冲江闵拜了拜，退了下去。
苏湄脑袋嗡嗡的，她害怕极了，甚至连郁湘和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直至江闵推着轮椅走到她跟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郁湘说，你做木工换钱了？”
苏湄更懊恼了，她本来还存着最后一点念想，以为刚才郁湘说了一长串的话，江闵未必都听清了。
她没有太在意郁湘刻意加重的语气，直至江闵这么问才知自己逃不掉了。
“我……我就做了一点点，也没有弄到多少钱。”苏湄急急忙忙地解释，仓皇失措，“如果你不高兴，我以后都不做木工了。可是钱杨禄都用来买木炭和棉被了，没法还回去了。”
“你也别怪杨禄，是我求他的。”苏湄害怕归害怕，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杨禄也知道了。”江闵摇头，他早说了自己没有生气的立场，不过见苏湄这幅模样，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逗逗。“我想四喜也知道了吧，清纳房上下都知道，你就只瞒着我，这样不对吧？”
“不是这样的。”苏湄一个劲地摇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委屈巴巴。“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他现在就生气了吧……
“可是，你又不能一直瞒着我。”江闵叹了口气，将苏湄拉了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望着手指上细小的伤口。“所以，这些都是你做木工弄伤的？”
苏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
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孩子。
江闵叹了口气，再不忍心逗苏湄了。“算了，下不为例，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说给我听，不许自作主张。”
他没有怪苏湄的意思，不过最后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他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哦。”苏湄应了声，壮着胆子看了眼江闵，他绷着张脸，看不到表情变化。只能陪着小心补充了句。“那我保证没有下次，你就不生气了？”
她装可怜已经炉火纯青，何况江闵最吃这套。
虽然言语依旧，不过脸上已有松动。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