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有泪抬起浓密的眉黛,与眉黛所衬的是狐狸眼旁的粉黛。
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向宜春院的花花牌坊。顺势看向宜春院的门口,人还是如方才那般摩肩接踵。
“小六子,方才商姑娘同我说,去看看。你可要一同去看看?”珠有泪双目依旧看着宜春院门口,这话却是对正在一旁招呼客人的小六子说的。
小六子一边给客人倒酒一边说:“可不成。我这个人十分垂涎我家小堇堇的美色,可不能让别的姑娘入我的眼,万一顺势入了心,我得去小堇堇面前谢罪。”
小六子说得倒是一本正经,可他的耳垂已经红透。
珠有泪无奈摇头,便没有再同小六子多说什么。他虽然没有跟小六子认识多久,但小六子这人心思单纯得很,他对商荼蘼的爱慕融入眼眉,化进心田。
珠有泪走进去,莫说,这宜春院果真气派。与大门而对的是五尺高台,回想自己的三尺戏台,自己到底是茕茕孑立,落魄。
五尺高台两侧都搭有楼梯,梯子的扶手上雕刻着百合花。各侧楼梯下都有一扇门,左侧衔接着厨房与柴房,平日姑娘们都在那儿用膳,右侧衔接着庭院,庭院实则是一坛花园,花园所植之花,无他,唯百合。
百合花色泽不一,花团锦簇,“叶聚棱棱峭,花垂挪挪稠”。
珠有泪四顾旁人,心里头有些烦躁,心火旺。他毅然走向庭院,一开门,花枝招展映入眼眸,一阵阵清香扑鼻,似乎得到了救赎。他走向百合花,朱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谁在那?”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像琴瑟的悠扬。
珠有泪转身,四目相对,自此一眼,付了痴心。
珠有泪自诩四海为家,见多了风华绝代。可见眼前这位姑娘,眼前这位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其他粉黛在她眼前不足一提。
“珠有泪?”这位身着素白衣裳的姑娘疑惑看着珠有泪,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掺杂兴奋。
珠有泪才反应过来,“是。”珠有泪反倒有些慌张。
姑娘用长袖半遮面,不让他见自己在取笑他。二人心知此举只会欲盖弥彰,谁也不说开,倒是默契。
珠有泪别过脸,说:“误入宜春院的庭院,惊扰了赏花的姑娘,是珠某唐突。”
“我并非前来赏花的,刚刚在楼梯上看见右侧的门开着,还以为是哪位姐妹来赏花呢,不巧遇见了公子。”姑娘把手放下,走到百合边,他看见珠有泪往后退几步,“怕我?”
“姑娘,珠某还有事,先行告辞。”
“珠有泪,你可是为玉生烟而来?”姑娘折了一支粉红色的百合花,别在云鬓上。
珠有泪止步,也不矢口否认:“的确,外传玉姑娘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
“姑娘们说,宜春院外,三尺戏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谬赞,承蒙姑娘们喜爱。”珠有泪转身作揖,抬头看见她头上的百合花,“姑娘与这花可真是相配。”
“怎么个相配?”
“百合有类百来种,粉红为纯洁、自然、永恒的爱。白色为纯洁、庄严、神圣、百年好合、永恒的爱。”
“那公子偏爱何种颜色?”
“无偏爱一说,只要是百合花,那便是在我心田绽放四季的花海。”
“你怎么会如此爱百合?”
“故人。”珠有泪说出这二字,眼眸明显低垂了些。
“我不是有意戳公子往事。”这位姑娘也慌张起来。
“无妨,姑娘。”珠有泪似乎记起了个问题,“你与我相谈至此,还未告知与我,姑娘芳名。”
“不出须臾,你便会知晓。”这位姑娘轻笑,便离开了。
珠有泪在庭院逗留片刻,才离开。宜春院内已人满为患,他向五尺台看去,只见台上坐着一位姑娘,素衣,头戴粉红百合花。
那位姑娘纤纤玉手撩拨琴瑟,口中唱着《锦瑟》。妙喉与如鸣佩环的琴声悠扬在宜春院的雕梁画栋。